这个时候加兰已经缓过来了一点,以至于她看着拉米雷斯脸上的神色,几乎都快被他逗笑了。她往拉米雷斯怀里亲昵地拱了一下,说道:“所以你看,我们没法对公众公开霍夫曼一案的真相,你也知道这是出于什么顾虑。施海勃在这事上探究得太深了,而之前他跟安全局的那个协议可不包括他不能从别的神职人员那里打探事情的真相……当然了,我们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找到洛伦兹神父。”
她的黑发蹭得拉米雷斯有点痒,拉米雷斯扒拉了一下她的头发,试图把还有些湿润的发尾全顺到她肩膀一侧去,不过也不太成功。
他想了想,然后说:“不能再跟他签订别的协议吗?”
“恐怕不能,安全局没什么别的好处可以给他了,我怀疑他不会罢手的。”加兰乖乖地不动让他摸,但是嘴里啧了一声,“不知道他在这方面有些好运气还是太敏锐,但是总之现在科尔森不敢亲自出手解决这事情了,要是以后再被施海勃发现安全局刻意隐藏了霍夫曼那事的真相,公众、下议院和梵蒂冈都会疯了的。”
拉米雷斯回想了一下前段时间杀到霍克斯顿来的那个梵蒂冈的秘密调查团,以及那些神父看了安全局提供的文件以后脸上的表情——他们显然根本想象不出实际上怎么会有霍夫曼这种人——他觉得,就算是事情暂时被成功地压下去了,梵蒂冈也差不多已经疯了。
“我很明白。”他真诚地说道。
“所以,”加兰笑了笑,凑过去在他的嘴角上啵唧了一下,声音又压低了些,“也不用为洛伦兹神父担心,我拜托了一个我认识的家伙来解决这件事。”
拉米雷斯读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违法的那种”。
对方言辞之间透露的信息量足以让他把整件事联系起来了,他问道:“为了让你的认识的那个人帮你做这件事,你答应了他……?”
——杀死托比和他的手下,并且把现场布置成了黑帮火并的谋杀现场。
“差不多吧,”加兰轻松地耸了耸肩,但是在那双灰色的眼睛深处,还是有什么黑暗的东西在闪烁,“你知道,有些人就是特别喜欢玩以物易物那一套。”
“嘿!我们可以谈谈!”施海勃提高声音说道。
但是显然,当有一个人入侵了你住的破公寓、用刀抵着你的脖子、还把你绑在了整个公寓里唯一一把椅子上了以后,他显然是不想跟你“谈谈”的。施海勃一边不报希望地提出自己的提议,一边试图转动手腕,可惜绳子把他在凳子上绑得结结实实,真该死。
入侵者是一个长相俊美的黑发男人——“俊美”这个形容词不算夸张,但是这种俊美是一种毫无感情也不出挑的俊美,像是用3D打印机打印出来的冷冰冰的塑料制品,施海勃不知道这样形容是否准确:那是一张漂亮而容易被人遗忘的脸。
这种长相好像格外适合在黑道上讨生活,尽管里奥哈德到现在都没太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惹烦什么人了,但是只要一想霍克斯顿的黑帮平时那种做派,就让他感觉到后背发凉。
他干涩地吞咽了一口,说道:“听着,或许我们可以——”
而对方显然也不愿意听他“或许”,因为下一秒,拳头就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显然这段时间全世界大部分人都选择跟施海勃的鼻子过不去,他只感觉到鼻子一酸,就有一股热流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开始百折不挠地往他的嘴唇之间滴,而疼痛甚至是几秒钟之后才姗姗来迟的。椅子随着他被重击的那一下失去平衡往后仰倒,然后被那个男人一脚踩中了椅子两条腿之间的横梁,咣当一声把他按回了原地。
施海勃真的不想跟一个小孩似的尖叫,但是他真的没忍住。
那个男人慢悠悠地把腿撤回来,往后退了两步,靠在他的窗台上。里奥哈德一边吸着自己流血的鼻子,一边看着对方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磕出一支烟来,用打火机嚓地点燃。火苗在采光不好的室内兀自跳动,室外正午的白光看上去几乎像是一场梦境。
“简单地自我介绍一下吧,”那个男人说,“你可以叫我赫莱尔,我和伊莱贾·霍夫曼有那么一点关系……或者怎么说呢,[过节]。”
“我大胆地猜测,”加兰说道,“他得找一个跟安全局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身份去吓唬里奥哈德·施海勃,最好能把他从这个国家吓跑——既然科尔森明令禁止我……呃,杀了他,那我们就只能选用这种方法了。”
拉米雷斯一言难尽地看着加兰,说真的,既然他们已经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他应该已经不为“杀了他”这种言论感到烦恼了才对。
——但是他实际上还是挺烦恼的,虽然知道加兰也不可能真的杀了那个记者。
“什么样身份?”拉米雷斯想了想,还是问道。
“假扮成利益相关者,”加兰哼笑了一声,“然后威胁那个记者要是把事情见报一个字就把他抓走灌进水泥桩里、或者如果他在踏上这个国家一次就要了他的命之类的,我认识的有些人很擅长吓唬人。”
“有多少人知道霍夫曼的事情?”拉米雷斯忽然说。
加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比了个手势:“很多,除了那些你知道的——安全局、议会、梵蒂冈……那些必须知道这件事的政客。还有些别的人,霍夫曼还在锚帮的时候很有名,就算是他中间曾使用过很多假名,肯定也有人能意识到他和当初那个锚帮的二把手是一个人。”
“了解他的人会发现他不是个极端的原旨主义邪教徒的。”拉米雷斯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当然,但是要相信我:真的知道事情的真相的人,都是很谨慎的家伙,知道什么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关于霍夫曼的事情,就算是对霍克斯顿的黑暗面也不是个适合随便谈论的话题——尤其是这个话题必然要牵涉到加布里埃尔·摩根斯特恩。”加兰低声说,真奇怪,这话能被她说的像是一个承诺,“你和你所担心的那些人都是安全的。”
拉米雷斯看着她:“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