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加兰小声回答,“而且你要知道,有我在的话,你就是安全的。”
“我听说你要报道一个跟埃弗拉德·洛伦兹神父有关的新闻。”那个自称赫莱尔的男人慢吞吞地说道。
里奥哈德大着胆子反驳了一句:“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事后回想一下,他也不知道他的胆子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因为赫莱尔下一秒就飞快地动了,这次他干脆利落地真的把施海勃踹翻了,并且没有任何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的意思。
施海勃重重地落地,对方那脚落在他的腹部,生生从他腹部逼出一种灼热的、干呕一般的感觉。他连咳带喘地试图在地板上蜷缩起来,但是被绳子紧紧地绑住了。
他感觉到对方皮鞋的鞋尖轻柔地碾上他的脖颈,威胁地压着血管和颈椎。
“实际上,我们不希望看见任何和伊莱贾·霍夫曼相关的人频繁出现在报纸上,洛伦兹神父之前失踪过一段时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件事当时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赫莱尔低声说,声音冷而利,“不只有你一个人那么敏锐,施海勃先生,要是洛伦兹神父在公众面前引起了太多争议的话,我担心还是有人会注意到霍夫曼的案子。”
施海勃从牙齿之间嘶嘶地挤出来几句:“为什么不能让人注意到——”
“你以为一个人真的会无缘无故地去炸圣若翰洗者大教堂吗?为了些奇怪的疯狂理由?宗教的热情?美学的追求?”赫莱尔轻轻地笑了一声,他的笑声听上去就像冷风,“施海勃先生,每一件令人不解的事情背后都有强大的力量在支配,这就是我们不希望霍夫曼的案子被太多人注明的原因。”
他顿了顿,欲盖弥彰地把声音压低一些。
“比如说,”他微笑着吐出那个词,“施威格家族不希望太多人注意这件事。”
这段话从头到尾都是唬对方的:霍夫曼干这事的时候早就不在锚帮了,他就还真是一个为了美学追求就能去炸大教堂的神经病。但是显然,对方不怕安全局,却真的怕黑帮的死亡威胁——加布里埃尔·摩根斯特恩的名号真是太好用了,不愧是霍克斯顿体量最庞大、手段最残忍黑帮。
(虽然他们的老大最近的爱好是经营脱衣舞俱乐部吧)
施海勃听到“施威格家族”的名号的时候差点像发现身后忽然出现了一条黄瓜的猫一样高高跳起来,他的表情都僵硬了。
赫莱尔看着他,很轻柔地说:“我能明白你有的时候会想什么:发掘出了一个大新闻?这故事确实令人震惊,但你想要把他报道出去吗?”
“不、不,”施海勃低声说,他的声音听上去都在哆嗦,“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我绝不会——”
“我可不太相信干你们这一行的人的承诺。”赫莱尔笑了笑,他单手抓着椅子背把这个记者拖起来,然后从腰间的刀鞘中抽出了一把匕首。
寒光在室内一闪,赫莱尔切断了把施海勃的右手固定在椅子上的那根绳子。他不顾对方挣扎地把施海勃的手拽起来、按在身边的桌面上,冷冰冰的刀刃危险地贴上了施海勃的小指指根。
施海勃惊恐地看着他,几乎目眦欲裂。
“让我们盖个章。”赫莱尔说。
然后他的手腕一抖,灵巧地切了下去。
“我猜,你不会赞同我愿意对里奥哈德·施海勃采取的行动,还有我委托的人会对他采取的行动——更不要说我为了这个委托愿意付出的代价。”加兰坦诚地说,当然,他们也已经都看见那些“代价”了。“尤其是比较可笑的一点是:那个记者确实在试图报道真相,而安全局也确实是试图掩盖真相的那一方;尽管这个真相会对洛伦兹神父及其他人早成的伤害无以复加,但是那确实是真相。”
拉米雷斯安静地看着他,说:“莫德。”
“‘上主憎恨的事,共有六件,连他心里最厌恶的事,共有七件:’”加兰哈了一声,声音平缓地引述,而目光还是镇定地直视着他,“‘傲慢的眼睛,撒谎的舌头,流无辜者血的手,策划阴谋的心,疾趋行恶的脚,说谎的假见证,和在兄弟间搬弄事非的人’。神父,您应当明白——”
“我明白,”拉米雷斯柔和地叙述道,“从全然客观的角度上来说,只要是谎言,就都是罪行。”
一声尖叫。
赫莱尔·伊斯塔慢慢地在施海勃的肩膀上擦着刀刃上的鲜血,对方的手掌颤抖,鲜血喷涌而出。赫莱尔听说,在最初一段时间,他们都还会觉得自己残损的肢体还在原处。
对方面色惨白,一脸惊恐和不可置信。赫莱尔的声音依然又轻又缓,在浓重的血腥味之中丝毫不变。
“我个人给你的建议,”他说,“别再追究和洛伦兹神父有关系的任何事,别再执着于霍夫曼的案子——他的事情带给你的荣誉以及足够多了。最好,离开这个国家,这是为你自己的安全做出的考量,如你所知,施威格家族的那位并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
他顿了顿,动不动就挤兑加布里埃尔给他的感觉还不错。
鲜血正演着桌面滴滴答答往下,听上去像是计时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