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君望着允泽静如古潭的脸,问道:"允泽,王瑜离去,你当真不伤心么?"
允泽垂眸凝视马鬃,良久才抬眼望向远山:"虽然娶她并非我心甘情愿,但她却因是我妻室而受牵连被众匪凌辱,我对她唯有愧疚,无半分儿女情长,她离去,我只觉遗憾。"
“你看这灵湘寺的钟声,能渡亡魂却渡不了尘缘,强求来的东西终究长久不了。”林允泽自言自语说道。
维君轻启朱唇问道:"允泽,可曾思虑周全?当真心甘入赘陈家为婿?你家二哥可也应允此事?"
允泽朗声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岂会哄骗于你?"
说罢便执起维君的玉手,二人并肩徐行。他温声言道:"前些时日我已与二哥言明心意,往后余生我定不负你。纵是俞瑶比从前收敛了性子,我仍放心不下,唯恐你受她欺辱。我这鳏夫能娶到你这如花美眷已是委屈了你,岂容林府中人再生事端?你在自家总比在陌生的林家自在,只要你过得舒心,我便无限欢喜。"
维君闻言双颊绯红,娇嗔道:"才几年未见,你倒是越发油嘴滑舌了。"
允泽侧首垂眸,满眼笑意望着她问道:"不知陈三小姐,可还中意?"
维君抬眸望他,故作淡然道:"尚可。"
恰有僧人从旁经过,维君慌忙抽回手。
二人一路谈笑风生,行至大殿燃香祈福。双双虔诚跪于蒲团之上,拜罢佛祖便在灵湘寺中信步闲游。
行至秋千架前,二人正荡起秋千,忽见一道熟悉身影。维君忙起身向前急走两步,定睛望去,只见陆逸正提着水桶往客房方向而去。
允泽顺着维君所望方向瞧去,见是陆逸,不禁嗤笑出声:“京城世家里,纨绔子弟虽多,可唯有广宁侯府出了个情种。他若肯与你家大姐姐安稳度日,又怎会落到这般田地?娇妻佳儿却不知珍惜,偏眷恋一青楼女子,愚不可及。烟花之地的女子,哪个不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便是痴呆之人也能被她们哄得活泛起来,偏他却当了真。”
维君拦下一位僧人,问道:“师傅,不知灵湘寺近来可有人投宿?”
僧人转动着手中佛珠,缓缓道:“确有一位公子在此投宿。十日前,那位陆公子称有黑风帮的人追杀他,求主持方丈收留。主持见他狼狈不堪,心生恻隐,便让他留宿在客房了。”
“黑风帮?”维君脱口而出。
僧人点头道:“正是黑风帮。”
维君双手合十,恭敬地说:“多谢师傅。”
允泽拉着维君走到凉亭坐下,维君喃喃自语:“那黑风帮不是与谢映柔有交易吗?为何会缠上陆逸?”
允泽沉思片刻,道:“或许是谢映柔与陆逸争执时提及了银钱。他们二人都无权势背景,手中却有大量银钱,只怕是黑风帮的人盯上了他们的钱财。”
维君冷笑道:“呵,原是鹬蚌相争的戏码,倒叫我瞧见了黑吃黑的戏码。”
允泽垂眸拨弄腰间双鱼佩,墨色广袖随动作轻晃,抬眼时目光落于维君面上:“你可有意插手相助?”
维君说道:“陆逸与我非亲非故,为何要蹚这摊浑水?”
允泽靠近维君,缓缓说道:“日前听令兄提及,那陆逸曾从贵府讹去纹银五万两,那可不是小数目,他身为男人,不养妻儿老小,倒厚颜从妻子娘家讹钱。还有前番遇险时,那厮竟弃妻儿于不顾,独自策马遁逃——此等寡廉鲜耻之徒,留于世间亦是贻害,不若……”
“不若如何?”维君眼中陡然亮起精光,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君儿,你且猜猜,他眼下最想做甚?"
"必是想逃出京城,携着银两远走高飞。"
"正是这话。可如今黑风帮的人盯着他,莫说远走他乡,便是踏出京城地界都难如登天。若我等助他脱身,只消五万两银票作酬,你说他可会应下?"
维君眸光倏地亮起来,轻声道:"定会应的。他困在此处,银钱虽在手却如废纸,黑风帮的人守着山下要道,他纵有万贯家财也难越雷池半步。便是与那帮人谈条件,怕也是要将钱财悉数奉上,能不能保得住性命都未可知。相较之下,我等既留他活命钱,又不害他性命,于他而言已是天赐良机。"
允泽低笑一声,屈指轻轻刮过她鼻尖:"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姑娘。走,这便去找陆逸那厮谈谈。"
维君含笑道:"他原是你嫡亲表哥,这般作弄于他,也不怕他暗地里记恨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