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米尼克吞咽了一下,然后他低声说:“……霍夫曼先生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递给了科尔森。这个开头确实十分令人不喜,科尔森皱着眉头接过去,然后发现那果然是一张照片。
在他看清楚照片的内容是什么的时候,眉头皱得更深了。
那张照片很可能是一个不知道安装在什么地方的隐藏摄像头的截图,上面是一个看上去还算体面的房间——很快科尔森就知道这个房间就在这个房子的二楼——铺着洁白桌布的圆桌、优雅的菜品,伊莱贾·霍夫曼用手掐着穿着红色礼服的大主教的脖子,去亲吻他的嘴唇。
照片里霍夫曼的另一只手伸到桌子下面去了,科尔森真的不是很想知道他在摸哪。
他翻过这张照片,后面是一行笔迹优美的字迹,和之前加兰找到的那个笔记本上的一模一样。
霍夫曼在照片背面写着:还有一天。
还有一天——明天是六月二十九日,圣伯多禄及圣保禄宗徒节的庆典。
三年之前的六月二十九日,当年刚刚成为菲尔格兰特教区总主教的希利亚德·拉米雷斯参加了在梵蒂冈举行的圣伯多禄、圣保禄瞻礼,从当年尚且在位的教皇本笃十六手中领受了白羊毛肩带,
——那是善牧将迷失的羊背在肩上,为自己的羊栈舍命的象征。
这是伊莱贾·霍夫曼不知道的事情:拉米雷斯坐在车的后座上,霍夫曼坐在他的身边,一个手下在为他们开车;车子在老城区里拐来拐去,很有可能是在规避摄像头之类的东西,霍夫曼看上去一点也不紧张,在愉快地哼着小曲。
在这个时候,拉米雷斯的手指其实在长白衣的袖子下面紧握着那串朴素的、木质的玫瑰念珠,那是多年以来那串东西第一次离开加兰的身边。
那声枪响依然在他耳边回荡。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个手下迟疑地说:“老大——”
因为他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后面显然有一辆不属于他们的车子追了上来。
拉米雷斯顺着霍夫曼的目光也看见了那辆车,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近,他一时看不清车里的人的面孔,但是在牛乳一般流动的晨光里面,他的心忽然狂跳起来,有一个念头不可抑止地腾升起来——
她还活着。他想,她还活着。
是怀特海德在开车。
加兰坐在副驾驶座上,莫尔利斯塔和亚瑟应该在另一辆车上,虽然事到如今带亚瑟基本上也就是在凑数而已。他们沿着霍夫曼他们撤退的方向寻找,很快就跟上了对方的踪迹,目前亚瑟应该在操作电脑,比如说把他们路过的每一个路口的红绿灯变绿之类的。
怀特海德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追上对方所需的时间和怎么在车里有人质的时候安全地救下人质,同时还得分神看着点加兰:他本意上是不想让对方来的,毕竟加兰脸上苍白得好像马上要晕倒,一只手上缠着绷带(是撕成条的白布)血色已经从布料下面浸出来了,也不知道她到底伤成了什么样。
也就是在这一刻,又一辆陌生的车子猛然从岔道上撞了上来。
那辆车的侧面猛然撞上了他们的车子,发出了巨大的一声响,车身猛然一震。怀特海德还没喊出一声“趴下”之类的话来,对方后座上的那个人就开始开枪对他们扫射——扫射,怀特海德本来以为除了黑帮火并之外霍克斯顿不会有什么神经病拿着突击步枪上街的。
这就是选择性地忽视了他自己也经常拎着狙击枪在街上走的事实,他们两个飞快地压低了甚至,普通汽车和警车差的很远,就算是车身也完全扛不了子弹,几秒钟之内窗户玻璃就碎得一塌糊涂。他们的车子险些被撞出道路,与此同时怀特海德闷哼了一声,加兰抬头的时候看见他握着方向盘的一边手臂正在流血。
“没事……流弹。”怀特海德咬着牙说道,虽然看那个出血量不是很想没事的样子。
他听见加兰骂了一句什么,抬起枪口就向着斜后方的某个方向开了几枪。
她并没有冒险直起身来,子弹穿越了他们的车子的车身——必然造成射击角度的偏折——然后击中了对方的汽车。一两秒之内他听见了爆炸的一声巨响,那是子弹穿过了油箱,火舌滚滚喷射而来,他们的车子被热浪推得剧烈的颠簸,估计一侧车门已经被熏得焦黑了。
“你这是蒙上的吗?!”怀特海德到底忍不住喊道,他好不容易直起身,把受伤的那只手垂下去,鲜血开始沿着手指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加兰咧嘴一笑:“你猜呢?”
这个时候他们离霍夫曼他们已经很近了,平心而论,怀特海德心里还是没有一个好计划,但是已经没时间再考虑了。也就在这个时候,那辆汽车的后座的窗口忽然探出一个人来,那个人手里赫然握着一把枪。
——那是伊莱贾·霍夫曼。
不用怀特海德提醒提醒,两个人又一次在同一时间压低了身子,下一秒子弹就噼噼啪啪地打在挡风玻璃上面,这次挡风玻璃也碎干净了,它比侧面的车窗撑的时间长一点,且手枪的杀伤力更弱,但是也没有撑几秒,就哗啦一下破碎了,碎玻璃溅得到处都是。
直到这个时候怀特海德还是在不断地加速,加兰在对方换弹匣的档口直起身来,她的头发是散着的,大风从本来应该有玻璃挡着的地方灌进来,于是她的长发全都在猎猎地飞舞。她伸出手去胡乱把凌乱的长发往脑后一顺,说道:“怀特海德——!”
怀特海德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这是长期合作之后造成的默契,虽然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甚至不要这样明白比较好。她接下来干的事情足以让他们撤退回去以后被科尔森按着骂,但是——怀特海德猛地踩下油门,车子飞快地向前行驶过去,两辆车之间的距离不断地缩短,但是他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直到他们的车子狠狠地撞在了对方的后备箱上面。
那辆车里有弗罗拉大主教,科尔森会被他们气死的。
与此同时,加兰把怀特海德的腋下枪套里的那把枪拔了出来——那是一把柯尔特蟒蛇型左轮手枪。加兰自己并不偏爱左轮,甚至觉得那玩意换子弹很麻烦,但是按照怀特海德的爱好,枪里八成装的是。375的马格南弹,威力会比普通手枪弹更大。
车身猛地一震,两辆车都没有停下,此时此刻简直是怀特海德他们的车在顶着前面那辆车走。前面那辆车副驾驶座的人慌忙把握枪的那只手伸出窗外,但是加兰完全没有给他开枪的机会,一枪就打掉了他手里的武器。
子弹穿过了那个人的手腕,他发出一声惨叫。与此同时加兰忽然解开了安全带,直接从已经完全破碎的挡风玻璃处爬出去,直起身来直接一脚踩在对方的后备箱上面,顺势跳上了他们的车顶。
她干这事的时候动作矫健到跟牢房里那个站都站不稳的人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这个动作带得那辆车危险地晃了一晃,她之前看车型就知道这辆车是有天窗的,这倒是给她的行动带来了很大的便利。她直接向着下面的天窗开了几枪,马格南子弹巨大的冲击力穿过了玻璃,她听见车里一个人一声惨叫,肯定是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