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来,虽然听不到外面有什么声音,但是算算时间,行动部的人肯定已经杀到霍夫曼的据点门口了。
这是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如果霍夫曼急着带拉米雷斯走,他就必须得找人来殿后,那可能是他把一个安全局特工留到现在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霍夫曼认为加兰是拉米雷斯的女朋友而他是个变态——啧,这世界上第一个承认加兰是拉米雷斯的女朋友的竟然是个变态——现在那几个人估计正在某个隐秘的后门处准备撤退,而加兰就是那个用了拖慢行动部脚步的人质。
但是其实行动部不怎么谈判:至少在涉及到他们的探员的时候,他们不怎么谈判。
站在对面那位打手可能觉得刚才开的那一枪威慑力很足,现在把枪口戳在加兰的后背上强迫她往前走。加兰能在脑海里条件反射地想出阻止手枪击发然后拧断这个人的脖子的八种方法,那是长年累月的习惯留下的条件反射,如果她的腿不抖得这样厉害、或者她的手指没有开放性骨折,她兴许真的能做到。
所以她被人用枪顶着一路走出去,跟昏暗的牢房比起来,外面的光线明亮得有些刺眼。伊洛娜的哭声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他们显然真的不打算管那个小女孩了,这也符合霍夫曼一贯的风格:那个小女孩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只是在某个短暂时期用来威胁拉米雷斯的工具,现在这个时期已经过去了,她是死是活对霍夫曼来说都没有什么损失。
他们拐过了三条走廊,然后加兰才终于听到枪声——然后紧接着边上的一扇门就被撞开了,门板破裂合页被撞开、木头碎裂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直接从门框里掉了出来,和它一起倒出来的还有一个人血淋淋的尸体:这个人的脸真的眼熟,就是之前折断她的手指的那个人。
鲜血无声地飞溅上地板,跟着重重倒在地上的那具身躯,一条握着枪的手臂直直地指了进来,响起的声音加兰很熟悉——一个冷冰冰的、听上去没有什么感情波动的声音,有多少行动部的探员在培训时被这个声音骂哭、然后在噩梦里伴着这个声音尖叫着惊醒。
怀特海德·兰斯顿说道:“不许动。”
但是兰斯顿身后站的人竟然是亚瑟·克莱普,后者拿枪的姿势倒是很标准,一如他是一个严谨的人一般,但是加兰知道这位打胸环靶的时候是个实打实的描边选手;这几天应该还不足以让他把持枪证考下来,这样说绝对是克莱曼婷出什么事了,要不然亚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这可不算是个好消息,现在他们人数上占劣势:对面就他们两个人,霍夫曼留了三个手下殿后,手上还挟持了一个加兰——加兰自认为自己可以不算,怀特海德看长相就是能干出现一步击毙人质来清除威胁这种奇诡操作的人。
现在那个打手用一条手臂卡着她的脖子,手枪枪口压在她的太阳穴上,喝到:“你们都退后!要不然她就死定了!”
“我觉得是你死定了。”怀特海德毫无波动地说道。
加兰:“……”
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清楚不清楚,挑衅手里掌握着人质的性命的家伙是一件特别不理智的事情——要么就是兰斯顿其实根本就不在乎。加兰盯着他,这个往日根本没有什么表情的男人屈尊扫了加兰一眼,然后好像要跟她使眼色一样眨了眨眼睛。
当然了,对于怀特海德·兰斯顿来说,眨眨眼睛很可能是他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使眼色了。加兰讥讽地向着他挑了一些嘴角,他们一起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听见一声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猛然响了起来。
走廊尽头有一扇窗子,现在那扇窗户忽然出乎意料地破碎了,木框折断,玻璃渣向内部喷溅——莫尔利斯塔·梅斯菲尔德以一种怪异的轻盈动作越进窗户里面,他的长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发尾在逆光中甩出一星格外明亮的金光。然后是砰的一声枪响,离莫尔利斯塔最近的那个男人还没有发出一声惊呼就倒在了地上,鲜血从胸口喷溅出来。
同一时刻发生了许多事情,同一时刻,怀特海德开枪了,子弹无情地击中了另外一个打手的额头,在他的身躯在巨大的冲击力的作用下往后仰的同时,挟持着加兰的那个家伙手指一抖,扣上了扳机。
加兰猛然用完好的那只手抓住了枪口,尽力把手枪套筒往后推了一点点。
——咔哒,子弹没有击发。
加兰轻飘飘的啧了一声:“……M1991。”
柯尔特M1991——有不到位保险,为了防止由于子弹没有完全进入枪膛而导致弹壳炸裂,在套筒复位不完全的情况下单发杆下降,扳机连杆和阻铁脱开,使手枪无法击发。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之间,那个打手愣了一下,与此同时加兰已经握紧套筒猛然往前一扯,腿猛地扫到了他的脚踝上,这个人踉跄了一下,就在他手里那危险的武器终于离开了加兰的太阳穴的同时,又是一声枪响。
怀特海德又开了一枪,加兰离那个打手太近,看着他的后脑勺被子弹的空腔效应轰出一个打洞的场景简直像是个慢动作,这个人的血毫无选择地溅了加兰一脸——可能还有脑浆——他的身体倒下去的时候加兰稍微踉跄了一下,她真的不愿意承认自己实际上有点站不住,尤其是不愿意在怀特海德·兰斯顿这家伙面前承认这一点。
在这个人砰的一声倒下的同时,莫尔利斯塔笑眯眯地说:“好久不见了,莫德。”
然后他又扫了怀特海德一眼,说道:“你的枪法还是像以前那么好。”
他这话的语调还挺温柔,怀特海德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他——倒不如说是特别刻意地忽略了他。怀特海德转头对加兰说道:“大主教在哪里?”
这真是个好问题,加兰微微地歪了一下头,俯身——怀特海德注意到她弯腰的姿势不太对劲儿,希望别是她的肋骨真的断了——把那把柯尔特M1991捞起来,简单地说:“跟我来。”
严格来说,爱德华·科尔森并不喜欢亲临现场。
他是那种坐在幕后运筹帷幄式的人物,但是当被恐怖分子绑架的见鬼的希利亚德·拉米雷斯的时候,就算是他也不能留在幕后了。那家伙可能不算最有学识的红衣主教,但是绝对是最出名的红衣主教——就算是一个普通人能显现神迹也够出名了,这难道不是一个科学的世界吗?
总之,他亲自赶来菲尔格兰特的时候,网络上已经因为他们还没救回弗罗拉大主教而有颇多非议了,他们的局长看上去分分钟要犯心脏病,而科尔森完全明白那是为什么:因为这个人质不光是枢机主教、圣座信理部委员,还是一个正经有梵蒂冈护照的梵蒂冈公民,某种程度上,这次绑架根本就是个外交事故,而他们真的不需要更多来自梵蒂冈的严正抗议了。
他进入那栋属于锚帮的、冷冰冰的楼房的时候,这地方已经被菲尔格兰特本地的探员围了个严严实实,封锁线和闪烁的警灯在本应宁静的街道上刺目得不行。他的下属们已经离开了,他得到的最后一个回报消息是加兰安全。
或多或少地,科尔森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的探员走上前来,对方的脸色不算是好看,他说:“长官,您应该来看看这个。”
科尔森很熟悉这句话,往往这样的话说出去之后面临得都不会是什么好事——他跟着这个在西装衬衫外面套着防弹衣的年轻人穿过逼仄的走廊、一路走到地下室,那个地下室里阴冷的程度和血腥味让他感觉到不安。
那是一连串有着生锈的铁栏杆的牢笼,其中一个用厚厚的挂毯和帐幔装饰起来,但是门以及开了,几个探员站在门口。科尔森走进去的时候,看见一个年轻的神职人员跪在地上,那个名叫伊洛娜的失踪的小女孩就缩在他的怀里哭泣着。
而那个年轻人看上去很眼熟,就是那个叫巴克豪斯·阿登纳的市议会议员的光盘里的年轻人。
多米尼克抬头看他的时候目光闪烁,声音也在发抖,他可能通过其他探员对科尔森的态度知晓了他的身份,他问道:“您是……?”
“我是负责这个案子的安全局高级主管。”科尔森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