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里安警惕地整个人都绷紧了:“你是——?”
那个女人轻飘飘地一歪头,答非所问地说:“您不想见伊莱贾吗?”
所以说这就是爱德华·科尔森看见的场景:
他看见安全局的一个探员被电击枪电翻在地上流口水,之前拷着阿德里安的手铐被撬开了,神父当然不知所踪。在他们知道从阿德里安嘴里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之后,对他的看守有所松懈,但是他毕竟还是重要的棋子,他们还指望用他去交换弗罗拉大主教呢。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从屋子里凭空蒸发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已经有技术人员去调监控了,目前的反馈是说摄像头没有被黑掉、也没有什么视频被抹掉,这样说肯定是能找到罪魁祸首的——但是这是就透着一丝的诡异,伊莱贾·霍夫曼的人真的胆大包天到在光天化日之下走进安全局总部救人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进入局里的核心区域要经过重重安检,非得扫描指纹和视网膜才行。权限被录入到那个系统里的,只有管理层、少数高级探员和安全级别非常高的顾问……
……等一下。
科尔森脑海里嗡的一声。
这个时候只有怀特海德·兰斯顿在场,离梅斯菲尔德中校离开还不到四十分钟,他最得意的小队里一个手下在霍夫曼手里,另外两个手下依然下落不明,八成是被压在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底下了,至少现在搜救小队还一无所获。
——都到了这种时候上帝还要派别的神经病来考验他,这个世界对他真是太残忍了。
他不知道自己转向兰斯顿的时候脸色有多难看,但是他知道自己真的快疯了,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发个声明,就说我们已经把阿德里安释放了,现在依然没有证据可以指控他。到这种时候,至少让门口聚集的那些记者散开吧。”
兰斯顿皱着眉头,显然不甚赞同:“但是这样的话,拉米雷斯枢机那边——?”
科尔森没管这句话,他疲惫地挥挥手,说:“先办完这事,我然后要联系一下摩根斯特恩那疯女人。”
此时此刻,科尔森嘴里的那个“疯女人”正坐在一家店面临街的玻璃窗后面,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出神地注视着窗外的某个方向。
未来——加布里埃尔·摩根斯特恩小姐还不知道这个“未来”是什么时候,可能是一两个月以后,也可能是一两年以后。反正,他所做的只是在合适的时候把这个店面买下来了而已——未来,这里将是一家俱乐部。
现在店面还没有挂招牌,店铺的门当然紧闭着,向街道方向凸出的飘窗后面垂坠着厚厚的深红色窗帘,一旦把窗帘拉下来,室内一丝灯光也透不出来。
这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段,这家店就坐落在弗罗拉旧城区中央偏北的位置,十字路口的拐角,沿着东西走向的街道向前,就能看见圣若翰洗者大教堂巴洛克式的尖顶伫立在层层叠叠的建筑物后面。等到夜晚彻底降临之后,那些石头将被射灯的灯光映成奶黄色,每个天使雕像和圣人石塑后面都拖着暗沉沉的阴影。但现在,城市的边缘还能看见太阳的轮廓,整个天空的尽头都是血红色的,看上去令人心存不安。
这个街角尚且安静,再往街区里面走,到了更靠北的地方,就会碰见各种在入夜后享乐买醉的年轻人、在酒吧或者其他什么街角兜售毒品的混混、或者穿着丝袜和超短裙招揽客户的流莺。一个人能想到的一切浪荡或不体面的东西都藏在更黑暗些的地方,现在太阳还算是太过明亮了,他们必然都藏在阴影里面,等着在黑夜降临后倾巢而出。
这块地已经在施威格家族的地盘上了,换句话说,这里的一切地下赌场、合法的和不合法的妓院、流莺和街头贩卖毒品的小贩,都是这个庞大的黑帮产业的一部分。施威格家族掌握着整个霍克斯顿最大的走私军火产业链,换句话说,在这个国家,死于不合法的枪支的人命中有百分之八十可以算在这个黑帮头上。
这个庞大的地下王国一直保持着势不可挡的态势,一种流行的说法是,因为官方“默认了”他们的存在,因为“有些东西落在施威格家族的手上,总比落在别人的手上更好”。执法者都知道城市里这些历史悠久的黑帮不可能被斩草除根,一个被消灭了就会有另外一个生长出来代替它的位置,既然如此,还是把毕竟容易与当局合作的放在王座上比较好。
摩根斯特恩小姐注视着街对面落在地面上的逐渐浓重的树影,就好像是张开的巨大蛛网。然后这间尚未竣工的俱乐部的门就被推开了,那个人站在门口说:“你在看什么?你的王国吗?”
“真有趣。”加布里埃尔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奥勒留公爵,莫尔利斯塔·梅斯菲尔德就站在她的面前,嘴角勾着一个闲适的笑容。
这位公爵长得实在很英俊,比起当军官更应该去当个平面模特;他正背对着日落的光芒,那些浓重的红色在他的金发上镀上了一层不祥的冠冕。加布里里埃尔看着他关上门,开口的时候没有问对方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买下这家店以后她还没有告诉任何人,说实在的她都没太想好要用这家店来干什么。
他们都知道彼此有或得消息的私人途径,就好像莫尔利斯塔本也不应该知道关于霍夫曼的那个案子一样。但是兰斯顿把他叫过去以后就直接开始给他看证据,莫尔利斯塔也什么都没问,谁知道在此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多少内幕呢。
她问的是:“你想要什么?”
“保罗·阿德里安是不是在你这里?”莫尔利斯塔问道,他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兜圈子,“我在安全局看到你了,你要他做什么?用来威胁霍夫曼吗?”
“我还没太想好呢,就好像鸟儿往自己的巢里衔亮闪闪的石头,谁知道那石头能不能吸引到雌鸟呢?又有谁知道那是宝石还是普通的玻璃球?”加布里埃尔慢吞吞地说,“但无论如何,科尔森留着他也没有用,霍夫曼想用舆论逼他放阿德里安走,无论如何绝不可能用弗罗拉大主教去交换,倒不如送给我……但是话说回来,你说如果我拿那位英俊的神父威胁霍夫曼,霍夫曼愿意把整个弗罗拉的红灯区都拱手让给我吗?”
“结果你就从安全局里带走了一个嫌疑人,想用这个嫌疑人去给你的产业铺路,要知道安全局本来是想用这个人保证拉米雷斯枢机的安全的。”莫尔利斯塔啧了一声,“我看科尔森倒是会被你气死。”
“被你气死也说不定,反正人是你推荐的。”加布里埃尔轻轻地笑了笑,“但是又有谁比我更了解霍夫曼呢?科尔森可能意识不到,但是……无论他手上有一个保罗、几个保罗、甚至是那整个岛,只要霍夫曼心意已决,科尔森就保不住拉米雷斯枢机的命。”
“你觉得霍夫曼会要他的命吗?”莫尔利斯塔问道,加布里埃尔简直懒得想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在担心莫德·加兰。
“要是我站在他的位置上、抱着他那样的目的,我就绝对不可能让大主教活着回来。”加布里埃尔眨了眨眼睛,笑容看上去非常甜蜜,“那你呢?你是为了阿德里安才来找我的吗?”
奥勒留公爵定定地看了她两秒,答非所问地说:“你能让伊莱贾·霍夫曼生不如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