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这个时候正在返程的直升机上,她能在根本没信号的海上打通电话全靠天上的一颗卫星。直升机会把她带回沿海附近的机场,安全局会协助她换乘其他更快的飞机。
原因无他:很显然是伊莱贾·霍夫曼绑架了他们的大主教,毕竟二十分钟之前兰斯顿才刚把那个私人小岛上有一个房间摆满拉米雷斯的照片这种吓人新闻反馈给他。克莱曼婷和亚瑟在菲尔格兰特盯着保罗·阿德里安,怀特海德八成会被岛的事情绊住,而科尔森希望她可以想办法与霍夫曼联系,以此得知大主教的下落。
现在唯一有利的一点是:加兰搞出那件事关“吉尔伯特”的藏尸事件之后,霍夫曼大概对加兰再无怀疑。现在有一个排的技术人员在加班加点地研究主教家附近的摄像头、寻找着目击证人,希望找出能指明他下落的蛛丝马迹……但是如果加兰能进一步缩短他们的时间就更好了。
伊莱贾·霍夫曼一定有很多藏身处……但是坏消息是,其中肯定有很多都跟锚帮的势力有联系。如果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们不得不通过去动锚帮的势力而营救大主教的话,科尔森就必须去联系加布里埃尔那女人了。
而加布里埃尔·摩根斯特恩本质上是个无法深交的控制狂,她绝不会喜欢事情超出了她的控制,换而言之,如果她说“还没到施威格家族吞掉锚帮的时候”,这个帮派就应该一直存在……科尔森可不想让整个弗罗拉市陷入黑帮战争的腥风血雨中去。
可问题就是在于,他们说不定真的要没有时间了。
“你没事吧?”但是就算是科尔森已经这么头疼,还是得顾及下属情绪,毕竟就事实而言可能是她男朋友被绑架了。他一边问话一边从地上捡起一张纸——估计是在一系列绝望的推搡中落在地上的。
——那是他发给拉米雷斯的笔记影印版。
拉米雷斯在其中第一篇里的很多词上圈上了圈,然后在纸页的最下面写了个德语单词。
“我还好。”加兰回答,她的声音全被卷进风里,但是她的声音听上去没有她说的那样平静,往往加兰用那种语气说话的时候意味着她不打算用规章制度办事,或者打算额外弄死几个计划外的人。
“Offenbarung”——科尔森盯着那个词,钢笔留下的笔画相当潦草,但即便如此拉米雷斯的字体依然很是优雅。
Offenbarung,揭示,预言,或者是……《默示录》。
默示录,最后的审判,末日,哪个词都好,世界在上帝的震怒之下毁灭的那一天——科尔森忽然想到了他们刚刚开始调查圣殿圣徒会的案子的那一天,亚瑟给他们找到了一段阿德里安的视频,那个穿长白衣的、有着蓬松的棕色鬓发的年轻人在教徒的簇拥之中,向着高高的穹顶伸出双手,无疑在大声疾呼什么。那些信徒都向着他的方向伸出手指,想要触碰他的衣角。
当时阿德里安说得是:“末日就要近了!被上帝拣选的子民有福了——”
说起来,那就是让阿德里安逐渐为人所知的一个视频。
“莫德,”科尔森说,他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就好像有什么答案要脱壳而出了,“我发给你一个东西,你帮我看一眼。”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大主教已经做到了他们的拉丁文专家没有做到的事情?假设他已经知晓真相……
他的心跳好像也稍稍快了起来。
兰斯顿被泼了一脸圣水。
他之所以知道那是圣水,是因为他刚刚打开一扇反锁的房门(门上的圣徒名字是“若瑟”),然后被躲在门后的神父突然袭击了他,那个神父一只手拿着一个圣杯,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个镀银材质的圣水掸酒器,刚才他就是用那玩意把圣水撒在他脸上的。
这样,饶是兰斯顿也愣了一下,而那个神父则语速很快地开口了,他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神父,有着俊美的面容和如同有仇恨之火在熊熊燃烧一般的眼睛。
他语速很快地念着:“主耶稣基督,天主父的圣言,一切受造物的天主,你曾给予祢宗徒们权力,因你的名征服邪魔,并压制仇敌的一切权势——”
兰斯顿听了好几秒才意识到那是驱魔咒文——这个时候那个教士已经无畏地冲上来了,真的,向着手上有枪的人冲上来,简直没有“无畏”以外的词可以形容。圣杯落地的时候砸出刺耳的一声响,对方手里紧握着十字架——他并非不害怕,兰斯顿捉住对方的手腕的时候想,比起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这些人还是太好拿捏了。
他并非不害怕,他的手指明明都是在抖的。
“……我以恐惧和颤抖的心,恳求你的圣名,”他继续唱诵道,“使我在你大能的保护下,满怀信心去攻击那困扰你这位受造者的邪魔——”
“神父先生!”兰斯顿钳制着他的手腕提高声音,这一天他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这句话了,“我是国家安全局的探员!您已经安全了!”
对方的声音猛然停止了。
头几秒钟,这个年轻神父的目光近乎是茫然地掠过他的面庞,不确定地、小心翼翼地盯着他胸口画着红松和白隼的徽章。
兰斯顿看见那些神情飞速掠过他的脸,是某种后知后觉的如释重负,一个人终于松了一直强撑的一口气的表情。于是那种如火的愤怒就碎裂了,只剩下恐惧和苦痛翻卷上来。
这个神父踉跄了一下,失去了支撑着身体的力气,几乎跪下了。兰斯顿撑着他的体重,还是忍不住问道:“但是我还是想问,您之前在……?”
“恶魔寄居在他们体内,而我以为您也是一个看守。”那个神父低声说,他没有抬头,声音在微微发抖,“那个叫做霍夫曼的人……只有可能是那样,要不然一个人、一个主的造物怎么会——”
他没说下去,依然是说,每个人对待这种飞来横祸反应都不尽相同。兰斯顿回想着“犹达斯”那个房间里的神父的表现,几乎感觉到一种不知道如何言说的荒诞了。
他问:“您在这种情况下还想要救他们吗?”
把恶魔从寄居的“人”的体内驱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