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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祝福之杯(第2页)

诚然,从某些角度上来说她“完全”是个基督徒——我们指她的的确确受了洗这个部分,其他部分,她干的事情能让大部分神父晕倒,某个特定的神父心事重重。

她当初去过菲尔格兰特市的圣若瑟教堂和南菲尔格兰特教堂,但你是为了你的神去那个地方还是为了某个人去那个地方的呢?当她和拉米雷斯的关系发展到了某种……怪异的地步的时候,她就不再去教堂了;彼时拉米雷斯已经成为了教省的大主教,而她未曾踏入过圣若翰洗者大教堂一步。

现在她坐在这个“教堂”的后排——诚然,把这地方称为教堂还是有点太过随意了,不过如果阿德里安想要的就是那种质朴的氛围,或许还刚刚好。坐在长凳上的有不少人,其中大部分都是长期居住在这个农庄里的那些信徒:以男性为主,而且按照克莱普的调查,其中有一大部分人可疑地受过军事训练。剩下的则是从各处赶来的信徒,消瘦的老年人、沉默的年轻男性和面色憔悴的女性们,许多这样的组织都喜欢挑经历悲惨、内心有着深重的创伤的人下手,总有些人需要信仰的支撑。

而此时此刻,保罗·阿德里安站在祭桌的前面,穿着简单的长白衣和圣带,在这样的颜色的衬托之下,他显得特别的苍白且纤瘦。人群逐渐安静下来,然后,仪式就开始了。

进堂咏、光荣颂、集祷经——加兰非常、非常地熟悉这样的流程,当然,她坐在教堂里面的时候,站在祭桌之前的往往是拉米雷斯。拉米雷斯任职过的三个教堂,无论规模大小,全都恢宏庄重,有着漫长的历史。加兰记得那些管风琴的颤音掠过他金棕色的发梢的样子,祭批上用精致的丝线织就十字架的纹样,他垂下眼睛祈祷的样子,近乎是圣洁的。

她走神的时候前面的流程还在一丝不苟地走,负责读经的那位女士手指颤抖到令人怀疑她血管里面流的酒精要比流的血液更多;阿德里安选择的福音书还算中规中矩,是《若望福音》的第六章,还算很适合基督圣体圣血节的氛围。

她随身携带的通讯设备里面静默着,但是她知道有人在对面。

“那时候,耶稣对群众说:‘我是从天上降下的、生活的食粮;谁若吃了这食粮,必要生活,直到永远。我所要赐给的食粮,就是我的肉,为使世界获得生命。’犹太人彼此争论说:‘这人怎么能把他的肉,赐给我们吃呢?’耶稣向他们说:‘我实实在在告诉你们:你们若不吃人子的肉,不喝他的血,在你们内,便没有生命。谁吃我的肉,并喝我的血,必得永生;在末日,我且要叫他复活。因为我的肉,是真实的食粮;我的血,是真实的饮料。谁吃我的肉,并喝我的血,便住在我内,我也住在他内。就如那生活的父,派遣了我,我因父而生活;照样,那吃我的人,也要因我而生活。’这是从天上降下来的食粮。不像祖先吃了‘玛纳’,仍然死了。谁吃这食粮,必要生活,直到永远。”

保罗·阿德里安的声音里似乎一直带着一种踟蹰的温柔,是温和而犹豫的,但是在他布道的时候,声音相应地会坚定许多,听上去就好像那种坐在落地窗前沙发椅里面的心理医生。

“今天我们宣读的是若望福音,从天上降下的食粮,谁若吃了,从地下升上。谁吃我的肉,并喝我的血,必得永生——”他正说着,吐字清晰缓慢,“这是一种隐喻性的说法吗?还是确切地指出我们应该相信,在弥撒中所领受的一小片无酵饼就是基督圣体?……”

“专业人士有什么评价吗?”加兰稍微变换了一下坐姿,小声问道,小心地确认了周围没有人在盯着她看。

“你还真悠闲啊,”她听见怀特海德·兰斯顿抱怨道,对面一片寂静,大概正是一个埋伏在水塔顶上的人周围应该有的环境,“你至少还有一场弥撒可以听,我这边天上连一只鸟也没有。”

”我宁可不听弥撒,”克莱曼婷流畅地接话,“我们这边汽车旅馆的停车场上有不少车辆停着,看上去都是来参加弥撒的;亚瑟正在挨个查他们的车牌号——你猜怎么着,他们大部分都挺穷的;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接受社会救济都养活不了自己的人,怪不得需要找个精神寄托。”

“我真的没有在问你们几个话。”加兰低声说。

公共频道对面静默了几秒钟,她其实不确定对方真的会开口。

片刻之后,她听见拉米雷斯平静地回答道:“差强人意。虽然福音的内容选的没什么错,但是他要是主持更多场弥撒,可能会倾向于首先提到《若望福音》第三章的内容,上一个主日是天主圣三节,从‘世界籍他而获救’那个段落引入到基督圣体圣血,通过讲述基督的死亡与复活,会比较承上启下——”

克莱曼婷好像“呃”了一声,大概意味着这个从来不进教堂的人完全没听明白他在说啥。

加兰只不过是轻轻地笑了一声,她说:“死亡与复活,是。神这样爱这个世界,甚至赐下了自己的独子,人们吃了他的血肉就可以获得永生……他通过牺牲自己拯救世人。”

不知道为什么,然后拉米雷斯就忽然突兀地陷入了沉默。

与此同时,加兰听见阿德里安正激昂地说道:“圣体圣血仍是对我们信仰的考验!没有信德,祂不会在我的体内;如果我们否认祂的血肉化为圣体,便是否认我们的根源;如果我们否认祂的死亡与复活,就是拒绝进入天堂之门——”

“那是什么?”那个女孩问道。

二十九岁的拉米雷斯回过头去:他正坐在书桌前面,小拇指上沾了一小块蓝墨水。台灯的光圈之外,莫德·加兰——只有十三岁——看着他,她的眼睛下面有一小块擦伤,上面粘着创可贴,不知道怎么让她显得比实际上更小。

因为这孩子在学校又和别人打架了,而且如果拉米雷斯没搞错,在学校试图请她家长——领养家庭的家长——的时候,她把愤怒的养母和副校长丢在办公室里溜之大吉。领养家庭气愤地给社工打电话,而社工则心力交瘁地联系了拉米雷斯。

这样一来,加兰就又刷新了“最快摆脱领养家庭”的纪录,还是老样子,拉米雷斯一个单身男性不适合照顾小孩,他会把加兰送到斯图尔特先生家去住——斯图尔特先生是一名警察,是加兰的父亲生前的同事,而且那孩子自己和斯图尔特先生的长子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帮主教写的主日弥撒布道的讲稿,”拉米雷斯回答,那个时候的加兰有一种小动物一般的眼神,让他很难拒绝对方的任何问题,“下一个主日是圣体圣血节——”

“天主竟这样爱了世界,甚至赐下了自己的独生子,使凡信他的人不至丧亡,反而获得永生,因为天主没有派遣子到世界上来审判世界,而是为叫世界,藉着他而获救。”加兰越过他的肩膀,读道,她的声音听上去依然很稚嫩,“照您的说法,我们会因此获救是吗,神父?——因为他的牺牲?”

这不太像是一个她这个年龄的女孩会问的问题,拉米雷斯跟这个年纪的孩子们打过交道,他们会为了偷吃厨房里的馅饼或者惹哭了小妹妹而忏悔,他见过头发上扎蝴蝶结的小女孩可怜兮兮地问“如果我不乖以后是不是不能上天堂”,还见过拿着科普读物的小男孩去问主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上帝……孩子们有千奇百怪的问题想问,但,他们好像不谈及“牺牲”。

对于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死”似乎依然是一个相当遥远的话题。

“那是当然,”神父说,“他就是为此而来的。”

那女孩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她问:“那您呢?如果能做到的话,您愿意通过牺牲自己来拯救别人吗?比如您的亲人?或者就仅仅是一个陌生人。”

拉米雷斯因为这个问题而愣了一下。

片刻之后,他平缓地开口了。

“我想我会的,”他温和地说,“只要我能做到。”

整个弥撒波澜不惊地进行到了领圣体的环节——也就是说,阿德里安和一个助祭模样的人分别拿着圣爵和圣体盒,那里面分别装着葡萄酒和白色的、被祝圣后的无酵饼。加兰参加过不少次这样的仪式,一般都选择在领圣体之前离开,除非她真的想让拉米雷斯把圣体亲手喂进她嘴里。

实际上她并非不能这样做,作为受过洗的基督徒,领圣体绝没有什么道德上的错误,但是她知道,拉米雷斯大概并不真的希望她那么做。问题就在于,尽管在有的神迹里人们宣称无酵饼和葡萄酒甚至真的能变成耶稣的血肉,但是加兰其实并不相信耶稣会降临那些食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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