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礼已经接近尾声,信徒们等待主祭为他们分发圣体的时刻。分发圣体之前还要再诵《天主经》,拉米雷斯正听着那些人同声念道:“——求你宽恕我们的罪过,如同我们宽恕别人一样;不要让我们陷于诱惑,但救我们免于凶恶。。”
《天主经》是基督教中最广为人知的经文之一,出自《玛窦福音》第六章。在弥撒典礼上,有些经文会随着年历节期的变化而有所不同,但念《天主经》的流程却是每一次弥撒必备的,拉米雷斯简直觉得自己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完全不用集中精力就可以走完整个流程。他意识到自己正说着:“求你从一切灾祸中拯救我们,恩赐我们的时代得享平安;更求你大发慈悲,保佑我们脱免罪恶,并在一切困扰中,获得安全……”
不知道怎么,这段祷词中的某些段落让他的喉头发紧,可以从心底生出某种难言的羞愧。他的身后就是祭桌后方巨大的十字架,耶稣的圣尸就钉在十字架之上;年代古老的祭坛画上画着圣若翰给基督施洗、受胎告知和三博士来朝的图案;一双双眼睛让他有一种被洞穿的错觉。
而信徒们答道:“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
莫德·加兰站在屋角,好给屋里进进出出的痕检员留出空间来。一群人穿着浅蓝色的防护服,正聚精会神地打量着从屋子里搜出的那些白色粉末:新型致幻剂,在弗罗拉仅此一家地出售。当然,不幸的是,平心而论按照这个现场血淋淋的状况,它实在是同等于被破坏得差不多了。
克莱曼婷站在屋角打电话,不出所料是在跟他们的顶头上司汇报状况。加兰无所事事地自己站了五分钟,然后就听见一个不满的声音在她身后说:“我不是跟你说至少留个活口去审讯吗?”
加兰一回头就看见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怀特海德·兰斯顿,“他妈的行动部的婊子”,当然这个绰号只能体现他的人缘很有一些问题。这个人的手里拎着一把贵得要死的PSG-1狙击步枪,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拎着这东西在没有引发恐慌的情况下穿过街道的。
加兰一点都不怀疑,这位先生在狙击枪的瞄准镜里看清楚了她把现场弄得满屋子是血的前因后果。兰斯顿此人表情总是冷冰冰的,五官深邃,皮肤没什么血色,脸上有一道贯穿右眼、近乎一路拉到嘴角的浅色伤疤,那一侧眼眶里装着一只浅蓝色的玻璃假眼。
所以不如说:这人一眼看上去就好像科幻片里会出现的那种人工智能机器人,一言不合就要变成天网用核弹毁灭世界。
安全局三分之一的菜鸟新人在这位语气里永远透着嫌弃的兰斯顿探员冷冰冰地说话的时候会被吓哭。加兰不为所动,她好像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别这样说,怀特海德,我确定他们里面肯定有活着的。”
然后她义无反顾地走向刚才那个被一枪打中了腹部的家伙,一脚踩上了他肚子上鲜血淋漓的伤口。
那个人嚎得悲惨到把那把研究那堆致幻剂的科学家们吓得一抖。
兰斯顿:“……”
那边克莱曼婷闻声放下手机,扬声问:“莫德,你今天晚上会去参加局里的例会吗?”
这句话的意思可能是:她把前因后果汇报一通之后,他们老大很期待加兰去开会,这样就可以在会上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因为毕竟,把人打趴和把人打死之间大概有个微妙的差距,而这位为所欲为的探员这辈子都没掌握好过这个差距。
“不,”加兰遗憾地向克莱曼婷摇摇手指,“我今天晚上有约,而且恕我直言,那混球两个月没给我放过一天假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外面的街道依然喧闹,这样的古城里每一天都是如此,那些欢快的游玩的人大抵是没有注意过这样逼仄的老屋里的动静,自然也不会见过这样鲜血淋漓的场面。
太阳已经沉到最远方一排建筑物之下,只在房屋的尖顶上留下一圈浓重红边,看上去像是沉淀凝固的瘀血。
此时是2015年五月二十四日,复活期就要过去了。
注:
①避难城:出自《出谷记》,耶和华所造的城市,误杀他人者可以逃入这座城市,避免被报仇者追杀。
②本笃十六:于2013年2月11日,宣布因身体原因于2月28日辞去教皇一职,按时间线,拉米雷斯于2013年2月21日被宣布成为枢机主教。
③设定这个国家在德国边上,曾经是神圣罗马帝国的一部分,所以干脆把官方语言设定成德语了。
④受拉米雷斯教派设定限制,本文中所有圣经引用天主教徒使用的思高本翻译,而非流传更广泛的和合本翻译。由于和合本翻译产生的年代比思高本早了四十多年,所以其实大家比较熟悉的人名地名专有名词基本上全都来自和合本。
本章思高本和合本翻译差异一览:
伯多禄-彼得
圣若翰洗者-施洗者圣约翰
亚肋路亚-哈利路亚
玛窦福音-马太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