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俄式建筑群在冬日肃穆的蓝天下显得格外庄重,空气清冷,吸一口都带着历史尘埃的味道。陈峰早已等在门口,手里竟还拿着两张暖贴和两杯热乎乎的露露杏仁露。
“来来来,先贴上,里面大,暖气不如酒店足!”陈峰不由分说地把暖贴塞给他们。
博物馆内部空间很大,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从早期的摄影棚、录音间到充满时代感的海报、道具、剧本手稿,每一个展品都诉说着光影流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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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屿看得非常投入,尤其是在那些泛黄的剧本特展柜前,他能驻足很久,手指隔着玻璃描摹那些手写的字迹,眼神专注而沉静。
大力则更像一个细致严谨的助手和观察员。
她紧挨着孟屿,孟屿在某个剧本前驻足沉吟时,她会踮起脚尖,努力看清旁边的说明牌,然后轻声告诉他影片的拍摄年代、导演、主要故事梗概。
或者在孟屿对某个老式剪辑台好奇时,她已经默默掏出小本子,快速记下了旁边的操作说明简介。
他看展品,她看他,也看他眼中的风景。
孟屿停驻在一排展示着早期电影手写剧本原稿的玻璃柜前。
泛黄的稿纸上,蓝黑色墨水书写的字迹时而娟秀时而潦草,涂改的墨团与天马行空的批注像思维的涟漪在纸面上荡漾开来,清晰记录着思想碰撞的轨迹。
隔着冰冷的玻璃,他的指尖无意识地随着那起伏的字迹虚虚描绘着,目光专注沉凝,仿佛能穿透时光,触碰到那些文字背后的澎湃情感和时代脉络的涓涓细流。
诸葛大力就安静地站在他身侧半步的位置。
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微微偏头,目光落在孟屿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他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小片沉静的阴影,那认真思索的神态,比橱窗里冰冷的展品更吸引她的注视力。
她肩上挎着一部小巧的黑色微单相机——松下LX5,金属外壳在幽暗的展陈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微光。
孟屿的目光似乎被某一页稿纸上某个改动特别大的段落牢牢锁住。
他的眉峰微微聚拢,呼吸都放得更缓,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指尖隔着玻璃轻轻点了点一处涂改旁力透纸背的批注。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极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咔嚓”声。
声音很轻,像松针坠地。孟屿闻声转头。
诸葛大力正放下相机,屏幕还亮着微光,上面定格着他刚才沉浸思索、带着点不解神情的侧面。
见被他发现,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眨了眨,坦荡又带点被抓包的微窘,一本正经地解释:“捕捉历史文脉与当代观察者同频共振的瞬时画面数据。具有…极高的史料研究价值。”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孟屿眉梢微挑,深邃的眼眸里瞬间漾开笑意,像投入石子的古潭,连那点被打扰的不解也消失无踪。
他长臂一伸,极其自然地将身边人揽近了些,凑过去看向相机屏幕。
屏幕里,暖光下的展柜玻璃映着他模糊的轮廓,而他专注凝视文稿的侧影清晰又真实。
“嗯,”
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故意压低声音,带着温热的吐息拂过她薄薄的耳廓,“偷拍证据确凿,根据历史影像保护法第…嗯(孟屿心里那条规定)这张照片的独家版权,归我了。”
大力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薄红,在温暖的灯光下格外明显。
她下意识想反驳,却在触及他眼底那毫无保留的笑意时,话锋在舌尖绕了个圈,变成了一个从鼻腔里发出的、微不可闻的软糯回应:“……哦。”
像被顺毛撸乖了的小猫爪子搭在逗猫棒上,她没再尝试“执法”,反而伸出手指,指尖在相机微凉的屏幕上轻轻戳了戳那张照片边缘,小小声提醒:“这里……有点反光虚了。”
孟屿顺着她手指看过去,的确有一小片来自高处射灯的光斑干扰。
他低笑一声,胸腔传来温润的震动:“小失误,瑕不掩瑜。待会儿去下一个馆,孟摄影师现场教学,补拍一张更完美的‘历史时刻’还给你?”
他眼里促狭的光狡黠地闪烁,语气像是在下战书。
“谁需要你补…”大力不服输地抿起唇,但后半句还没说完,就被旁边一阵中气十足的赞叹给打断了。
“嘿!看看这老宝贝儿!”
陈峰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另一个展柜前,指着里面一架笨重、布满黄铜旋钮和复杂皮腔的古老摄影机,正跟一个头发花白的义务讲解员聊得火热,“瞧瞧当年这大家伙!这镜头!这漆面!放到现在都是硬货!真家伙啊老师傅!”
他那带着东北腔调、高八度的赞叹在安静的展馆里回荡。
孟屿和大力交换了一个无奈又好笑的眼神,方才镜头间那一瞬温软氤氲被这极具生活气息的洪亮嗓音冲淡了许多。
大力默默把相机重新挂好,目光投向那台古老的摄影机。
“老式木制轨道摄影机,型号疑为PathéStudioNo。2或相似大型机。”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亮与客观,开始履行“助理解说员”的职责,为孟屿提供背景信息,“主要用于20世纪30-40年代大型片厂内景拍摄,其笨重体型需要专用轨道和多人协同操作才能移动……但成像画质的宽容度和机械工艺的精湛度,仍是早期电影工业史上的高光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