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晦气且不吉利的府邸,又有谁会愿将其买下,不计赀财地将其修葺?
“说来说去,不就是那几句同样的话?”
兰昀蓁并不放于心间:“让他们说去吧。用不了多久,便无人再敢多嘴。”
今日她下楼,是要见一人,若那人愿开口,离云家沉冤昭雪便又更进一步。
“你带鸢儿去院子里玩罢。”兰昀蓁抬手轻轻摸了摸栩鸢的脸,朝她笑。
弥月应下来,抱着栩鸢出去了。
兰昀蓁去了前堂。
堂右侧,那排雕花官帽椅的最末把上坐了一人。
他身着一身藏青色长袍马褂,衣衫上的褶皱与褪色,隐示着他这段时日以来的颠沛流离。
“三小姐!”
那人本目光呆滞地坐着发怔,余光忽地瞥见她,忙不迭撑着椅扶手起身。
“翟管家。”兰昀蓁看了他一眼,落座于主位。
许久不曾听闻这个称谓,老翟叔的心头涌上苦楚:“三小姐说笑了,此处哪还有什么翟管家?我如今且就是一个苟活着的人。”
兰昀蓁闻言淡笑:“你应下见我,不正是知晓,今后有不再苟活的法子么?”
“如今偌大一个聂家,死的死,散的散,唯三小姐仍能安宁度日。”
老翟叔忙俯腰回:“想来定有法子救我这块朽木。”
“眼下,可救你的不是何法子,而是你这张嘴。”兰昀蓁平淡道。
“还请三小姐明示。”老翟叔心中一喜,急接上话头。
“你跟在老太爷身边最久,自知晓他发家前做过的许多事。”兰昀蓁缓说着,低眸略瞥,见雕花红木案上搁着本绘图增注的《幼学琼林》。
那书是贺聿钦特从贺家老宅书房里寻出的。他向来敬惜书册,幼时读过的书依旧珍存得完好,纸页无折损,只余轻微泛黄痕迹。
昨日,他便坐在此处,抱着栩鸢给她念书听。
“知道,知道的。”老翟叔回,“老太爷尚在永兴纱厂里作工时,我便一直在他手下做些杂活儿。”
兰昀蓁拿过那书册,信手翻动,一面淡淡继续说:“既然如此,那当初纱厂失火一案,你亦是清清楚楚的了?”
闻言,他脸色大惊,嘴唇翕动几番,嗫嚅半天,讲不出下文。
“你不必去猜,我是如何知晓的。”
书册沙沙翻动,停留在夹有镂花绿檀木书签的一面,她两支手指并着捏了捏,读完的已有些厚度了。
“你若主动登报揭露,我便给你一条活路,保你返乡,安度余生。”兰昀蓁将书册阖上,“先前你不愿说,不正是因怕大爷与二爷的报复?”
“如今聂家所有可掌权之人都已死了,你当是再无顾虑。”
“三小姐何苦要这般做?”老翟叔苦色,“老太爷若知晓府中族亲自相残杀,只怕在天之灵都不得安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