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云家母女方至戏班谋生,诸事不顺,遭人为难,是青锁对她二人多有照顾,里外帮衬。
某夜,一高门大户中的老爷寿诞,专请戏班至府上唱戏。
彼时青锁仍是学徒,冷角儿无太多上台机会,是以躲懒拉她到后院柴房的石板阶上闲聊。
两个女孩子年龄相仿,青锁性格又开朗,很快便将她从缄默中扯出,低语着聊开来。
“你的家人呢?”她疑惑。
“我都有些记不清了。”青锁的细眉微微蹙了下,费劲儿回忆这事,“幼时家中穷苦,爹娘将我丢在戏班子门槛前就跑了,说等我大了,再来接我回家。”
她霎时便静了,不再说话,怕惹她心伤。
青锁瞧她不讲话,又发起愁来:“好不容易让你同我多说两句,怎地又不说话了?”
“我倒羡慕你,无论如何,你娘都陪在你身边。”
晚风呜咽着,吹乱了二人的青丝。
青锁胡乱地抹一把泪,偏了偏头继续道:“你记不记得,我俩再重逢时,你带给我一笔钱,要我离了戏班?”
兰昀蓁点头,下巴窝在她肩头,磕到她清瘦的肩骨:“你不肯走,说怕家人寻不到你。”
“昀蓁,你才是我的家人。”
青锁摇了摇头,笑了,嗓音微哑:“今夜我便要走了,放心地走,因我知晓,无论如何,你都不会让我寻不到你。”
不远处,轮船汽笛轰鸣,白茫茫的蒸汽氤氲于墨浓的夜色之中,船员高声催促着乘客登船。
青锁轻轻推开了她,看她一笑,眼眶红红的:“我该登船了,你多保重自己。”
兰昀蓁的眼底亦泛着光点,抿唇而笑,点了点头。
“你要好好照顾她,要对她好一辈子。”青锁侧过身,透过夜风的飒飒过耳声,冲不远处的贺聿钦喊道。
贺聿钦见她二人的悄悄话说完,迈步而来,将一直搭于臂弯处的大衣给兰昀蓁披上。
“我会。”贺聿钦将衣领为她扯好,转过脸,郑重地回青锁。
简单二字,并非敷衍。
贺聿钦所说之言,愈是简切,便愈有重量。
青锁安心地收回视线,捏了捏兰昀蓁的手心:“好了,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