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医院外的动静。但她此刻,却无法得知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呼吸似乎有些困难。
她扶着床沿,欲起身去窗边透气,却忽而摸到身下湿濡的床单。
方才的噩梦过于惊骇,以至于她全身心都紧绷着,不得喘息,却不曾料想,这份悚悸竟席卷着掩过了宫缩带来的疼痛。
羊水已然破了,产程无法再耽搁下去。
“勍哥儿……”兰昀蓁赶忙忍痛唤萧宪。
从梦境中带出的那份紧张,再无法让她忽视那股愈发强烈的阵痛。
身体中的气力似乎都要被抽空,密密麻麻的疼痛使她不由得伏倒在床边,手臂攀于床尾的冰凉护栏以作支撑。
病房的门几乎是被急遽扯开的——萧宪慌忙赶至的步履还未立稳,便瞧见兰昀蓁脸色发白地倒在地面,上半身蜷缩地依偎在床沿,细眉紧蹙着,听闻开门的声响,费力地抬眸看向他,却疼得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本就一夜未眠,半夜又忽闻外头的枪声,便出门去电话亭,下令让随行副官再领一队武官,以加强守备。
回房时,恰好听见兰昀蓁的轻唤。
她的声音同往日很不相同,尽力维持着平稳,却又可窥听得一丝不安与轻颤。
他心知出事了,便匆忙闯入。
萧宪三两步迈至她身前,单膝跪下,来不及拿手帕,只好以衣袖拭去她额角边的细汗。
“我……怕是要生了。”又是一波阵痛袭卷,兰昀蓁强忍着那股似要将自己劈开的剧痛,抬手抓住萧宪的袖口。
闻言,萧宪面色稍变,今日下午方在商议如何使她避开那几位探子,不料今夜便是要生产了。
到底是这孩子有灵性,知晓母亲的处境艰险,便掐准了时机出世。
“外头的枪声……那是怎么回事?”
医院外的枪声小了些许,但仍在继续。
“日租界有缉捕反动分子的行动,我刚去调遣了一批人手,加强守卫,你不必忧心。”萧宪将别于腰际的枪连袋卸下,小心翼翼地将她横抱起来,步履快而稳地往门外迈去。
“病房隔壁便是产房,院中最好的产科医生亦在这栋楼里值守,你只管平安便是。”
医院中有妇产楼,但她入院时,称得的是“呼吸道传染病”,为掩人耳目,不可住在那栋楼里。
好在萧宪早有准备,为保证她顺利生产,又避免使新生的孩子当真染上传染病,是以将这栋楼的顶一层病人分散地往楼下几层安排,派人每日清扫消毒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