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笑,赫连烁嗓音极轻,如缕缕春风拂在人的面颊之上。款款情深,都仿佛只在这轻巧的三个字里了一般。
千言万语,就这样被唐芷菁鲠在了喉咙里。
派去传话的小太监,就在这时,回了来。
“陛下,岑姑娘到了……”
唐芷菁看到听到这个消息的男子,在一刹那敛尽了脸容上的情绪,就仿佛从来没有过一般。
女子越发的沉默。
甫踏进门的岑立夏,虽然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些什么,却也感觉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意味。
“你们找我?”
岑立夏开口问道。
“本侯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
似迟疑了须臾,赫连烁方才继续说了下去,“夏儿,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这般的凝重,让岑立夏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
“是什么消息?”
“消息是从北昌国传来的……”
目光如晦,赫连烁定定的望向对面的女子,不放过她脸容上的每一分波动,与此同时,菲薄的唇瓣,一开一合,道:
“三日前,关押三王兄的地牢,突然在夜里着起了大火……火势直烧了一夜,方才被浇灭……”
这番话,男人说的极慢,像是要确认从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能够清晰的送到岑立夏的耳中,确保她能够听得一清二楚一般。
他的目的达到了。
从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眼,岑立夏都听得是如此的清晰,但当这些字眼,连起来组成一句话之时,她却惘然了。
地牢,大火,一夜,赫连煊……这些字眼,毫无章法的在她耳畔盘旋着,像是一场来自遥远的不知名的噪音,震得她鼓膜里嗡嗡作响,周遭的一切,在一刹那,仿佛突然变得静止而沉默,岑立夏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惟剩“赫连煊”三个字,如同烙印在脑海里一样,反反复复的跳出来,在她的一切感官之中,紧紧纠缠住她。
赫连烁站在一旁,冷冷的望住她的神情。从他的角度,能够清晰的看到,她在一刹那变得惨白的面容上的任何情绪。
已然说明了一切。
唐芷菁却是眉目一深。幽远,深邃,不可辨测。
“他……怎么样?”
像是过了太过漫长的一段时间,漫长到连岑立夏自己都不太确定,她方才听到的那个消息,究竟是真实发生,还是只是来源于她的一场噩梦,她突然有些分不清。
“夏儿,你是想问……”
赫连烁望了她一眼,将含在齿缝里的每一个字眼,都咬的极之认真,“三王兄他是否也一并葬身了火海之中,对吗?”
葬身火海……这四个字,灌入岑立夏的耳中,如一块从天而降的千斤巨石,狠狠将她击中。
“他死了吗?”
岑立夏不知道这句话,她是如何问出口的,尤其是当那一个“死”字,堪堪的划过她的喉咙之时,那种感觉就像是被粗粝的沙子,狠狠磨着柔嫩的肌肤一般,又疼又麻,火辣辣的如同要烧起来了似的。
她忽而记起,在她决定回到西秦国之际,慕淮安、尉迟明翊,甚至包括穗儿,都曾经欲言又止的问过她,是否要去地牢里,看一眼那个男人,当时,她是怎么说的呢?她说,她与他,此生再不复相见……难道这竟真的是一句谶语吗?他与她,终成永诀了吗?她甚至都已经记不清,她最后见他,是怎样的一副情景,他当时是怎样的模样,又有着怎样的神情……一切都好像陡然间变作了一场虚幻的梦境一般。什么都飘渺恍惚,一切都如此的不真实。
他死了吗?
如果他真的死了,她该以怎样的情绪,来面对这个消息呢?
心底荒芜,一片麻木。岑立夏甚至感觉不到心跳的滋味,她不知道,如果那个男人就此真的死了的话,她会有着怎样的感觉。
她其实应该感到高兴,不是吗?毕竟,他才是杀害司徒锐的凶手,他早就该死了,所以,如果他真的葬身了火海,那也是罪有应得,也只是替司徒锐偿了命。
一命换一命,因果报应,本该如此,不是吗?
可是,岑立夏却为什么仍旧感觉不到丝毫的喜乐呢?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如同被人狠狠揪紧着,抛入熊熊烈火里,焚烧,锻造,像是要就此剜去一块似的,空落落的,又仿佛被某种说不清的滋味,填满着,太满了,像是随时都会让她撑破了一般。
电光火石之间,已是念头百转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