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季昭猛地一拍案几,震得茶盏翻倒,“没人要了才想起还有岳家可投靠?我陈府是行善积德的寺庙,还是收容弃犬的茅棚?”
他逼近两步,眼底寒芒如刃,“你若真走投无路,大可去街头乞食,何苦来我府上卖惨?”
陆逸缓缓起身,烛光映得他苍白的面容愈发狰狞。“陈二公子言辞倒是锋利。”
陆逸喉间溢出一声闷笑,“不愿援手便罢了,何苦这般折辱?”
他忽然逼近两步,眼中血丝翻涌,“广宁侯府虽倒了,但维芳仍是陆家妇!”
话音未落,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若我流落街头,她陈维芳也休想独善其身!”
最后一字如淬毒的匕首,划破厅中凝滞的空气,惊得梁上燕巢簌簌落尘。
季昭闻言瞳孔骤缩,拔出腰间利刃,寒光映得陆逸眼底的阴鸷愈发清晰。
陈奎年重重一拍扶手,震得案上镇纸当啷作响:“放肆!我陈家的女儿,轮不到你威胁!”
肖玉凤急得眼眶通红,颤声喝道:“维芳自幼娇生惯养,你竟拿她要挟?当日侯府落难,你护不住妻儿,如今倒学会撒泼无赖了?”
季昭大步上前,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住陆逸,寒声道:“威胁陈家?你可知得罪我陈府的人,都落得什么下场?”
他猛地逼近,呼出的气息裹挟着森冷杀意,压低嗓音道:“你母亲毒杀皇子,你父亲觊觎后宫嫔妃,你沉溺烟花之地与娼妓厮混,陆家当真是蛇鼠一窝,污浊不堪!”
季昭突然伸手揪住陆逸衣领,骨节泛白,“你父亲在猎场藏匿匪众,私造兵器,你当真一无所知?别把人都当傻子!”
季昭冷笑一声,将人狠狠甩开,陆逸踉跄倒在地上,发出闷哼,“你这条贱命,都是老子赏的!”
季昭居高临下,靴底重重碾过陆逸手背,“若不是我与罗赢在圣上面前力保,你早该和你父亲一样等着斩首示众!”
他俯身逼近,呼出的气息带着凌冽杀意,“圣上向来宁可错杀千人,也不会错放一个,你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该感恩戴德才是,居然还敢出言威胁陈家?”
陈奎年倏然起身,他居高临下望着瘫坐在地的陆逸,浑浊老眼闪过冷芒:“你若愿写下和离文书,我陈家可赠你纹银三千两,权当顾念你与维芳往日情分。”
“若执意纠缠……”尾音拖得极长,厅中空气瞬间凝固,“休怪我这把老骨头,不念半分翁婿旧情!”
陆逸挣扎着从地上撑起身子,嘴角还挂着未拭去的血渍。
他盯着陈奎年忽然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笑声中带着几分悲怆与不甘:“三千两银子?岳父这是要打发叫花子吗?想让我休了维芳,除非我死!”
他猛地向前扑了两步,却因双腿发软再次栽倒,“我陆家虽败了,但只要我活着,维芳就永远是陆家的人!您以为这点银子,就能买断我们夫妻情分?”说罢,他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怨毒与决绝,“今日之辱,我陆逸记下了,咱们走着瞧!”
听闻此言,季昭一脚将陆逸踹倒,靴底重重碾过陆逸蜷曲的手指,寒铁剑刃贴着他青筋暴起的脖颈缓缓游走,锋利的剑锋已划开薄皮,渗出一线猩红。
“你猜你若死了,圣上是不是更放心些?”话音未落,陆逸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剑身,绽成妖冶的红梅。
陆逸仰头望着季昭森冷的眉眼,喉间发出破碎的笑声:“杀啊!”他脖颈青筋暴起,刻意将咽喉往前一送,剑刃深深陷入皮肉,血珠顺着寒铁剑脊蜿蜒而下,在衣襟上晕染开狰狞的红梅。
“我只身一人,有何可惧。你此时若不杀我,我就去敲登文鼓!”他突然暴起,染血的双手死死扣住季昭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就说你陈家也参与了谋反之举!不管是真是假,圣上为绝后患,定会将与陆家沾亲带故的陈家。。。”他疯狂大笑,笑声里带着濒死的决绝,“连根拔起!我死也不让你们活!哈哈哈——”
尖锐的笑声刺破凝滞的空气,惊得梁间燕雀扑棱着翅膀四散飞逃,烛火在风中摇曳,将他扭曲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宛如恶鬼张牙舞爪。
肖玉凤眼中迸射出精光,转瞬又化作春水般的柔波,抬手轻抚鬓边点翠步摇:"芳儿是我捧在掌心养大的,岂会让她跟着你颠沛流离?"
她指尖划过金丝绣着缠枝莲的袖口,从檀木匣中取出一沓银票,“这万两纹银,权作斩断孽缘的薄礼。再赠城西二进宅院一座,也好让你有个栖身之处。”
陆逸斜倚朱漆立柱,玄色衣袍下渗出暗红血渍,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邪佞笑意:“岳母大人舐犊情深,只是这万两白银着实太少了些。。。”
他拖长尾音环顾厅中众人,眼底闪过一抹毒蛇般的阴鸷,“今日我踏入陈府,门外早聚满看热闹的百姓。若是我横尸于此,明日御史台的弹劾奏章怕要如雪片般,将金銮殿都埋了去。”
陆逸慢条斯理伸出骨节分明的五指,指尖虚点空中:"五万两雪花银,我即刻写下和离书,自此再不踏入陈府半步。"
那语气仿佛在市侩地讨价布匹绸缎,全然不见半分昔日的书生气度。
肖玉凤银牙暗咬,指甲在檀木桌案上划出刺耳声响。凤目圆睁盯着眼前这个曾经的乘龙快婿,胸膛起伏间绣着金线的云肩簌簌颤动:"昔日见你执卷而立,倒像是个温润君子。如今看来,不过是披着儒衫的市井无赖!"
她袖中暗藏的绢帕攥得发皱,面上的胭脂都掩不住气得发白的脸色。
“三日后,带和离书来取银。”陈奎年闷声说道。
陆逸起身,弹了弹衣衫上灰尘,大步离开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