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言语,陆泓琛却径直开口:“不管郡主还是世子,都是儿臣的子嗣,对儿臣来说并无区别。”
他见秦雨缨面色有异,知她介怀,故而才有此一言,意在向太后表明态度。
“这当然不同,”太后不以为然,“郡主是女儿,女儿终归是泼出去的水,如何能够继承家业?”
“自古以来,有金童也有玉女,有观世音也有弥勒佛,彼此间并无高低贵贱之分。连神仙尚且如此,何况儿臣只是区区凡人,何必非要拘泥于所谓的男尊女卑?”陆泓琛道。
太后柳眉微蹙:“可男子主内,女子主外,女人本就是……”
陆泓琛打断她的话:“佛曰世间苍生平等,若无贤内助,男子何以安心主外?母后也是女子,望母后莫要兀自轻贱。”
秦雨缨万万没有想到,陆泓琛会说出这么一番不留情面的话来。
好一个莫要兀自轻贱,真不知太后该如何反驳……
眼看难得的一点和睦快要被打破,太后身旁的老太监连忙上前斟起了茶水,顺带岔开话题:“难得皇后娘娘、七王爷、七王妃同来探望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特地吩咐老奴准备了上好的碧螺春,泡茶用的是去年存在坛中、埋于地下的雪水……”
秦雨缨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点了点头:“果然沁人心脾。”
她知陆泓琛之所以那么说,一来是想劝太后打消重男轻女的心思,二来也是为了维护自己,免得今后真生出个女儿,太后又来多嘴多舌。
气氛一时间变得沉闷了不少,见此,皇后心中暗喜——这秦雨缨如此张狂,哪有半点身为儿媳的觉悟?活该被太后嫌弃!
太后没再接过话头,略有倦容的脸上,神色着实不太好看。
饮了茶水,她侧目吩咐一个略为年长的宫女:“去将哀家房中那坛香灰取来。”
香灰?
秦雨缨看了一眼太后,不知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宫女很快就取来了一个小巧的坛子,轻手轻脚地放在了桌案上。
“这是哀家特地派人去大净慈寺为你求来的香灰,吃了能保你胎象安稳,多子多福。”太后道。
香灰能保胎这一说法,秦雨缨不是没有听说过,之前只当是个笑话,真有人将满满一坛灰黑之物放到她眼前时,她着实有些愕然。
也就太后才会对此深信不疑,这若全吃下去,不拉肚子拉到流产才怪……
“香灰共有七七四十九勺,须得全部喝完。待世子出生之后,哀家会带你去大净慈寺还愿,若生出的不是世子,哀家拿你是问。”太后的语气好不郑重。
陆泓琛的那些话,显然未能左右她的看法。
有些东西是日积月累、潜移默化而成,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彻底改变。
“听闻大净慈寺的求子香灰甚是灵验,不知多少人重金难求,七王妃,你还不快谢过母后的恩典?”皇后在旁提醒,难掩幸灾乐祸之色。
谢恩?
秦雨缨清澈的眸子微眯,她没当场翻脸,已是给足了太后面子。
“不必如此多礼,谢恩事小,快些给哀家生出个孙子事大。”太后道。
说着,不待秦雨缨有所反应,就吩咐宫女沏起了“茶”。
那宫女小心翼翼舀了一勺香灰,掺在了秦雨缨的茶水中,恭恭敬敬道:“王妃娘娘,请喝。”
陆泓琛不假思索替秦雨缨接下了那盏茶:“这茶,儿臣来喝。”
太后听得大惊失色:“这是为有身孕的女子所求的,你喝做什么?”
“儿臣不会让雨缨喝如此荒谬之物。”陆泓琛道。
“琛儿,你……”太后又气又急,见他当真要喝,生怕喝下之后会犯什么忌讳,连忙阻拦,“快,快放下!”
陆泓琛动作一顿,却仍未放下茶盏:“雨缨医术了得,若胎像不稳,她自会吃药安胎,不必劳母后担忧。如果母后定要插手,儿臣唯有忤逆母后,但求保雨缨与腹中胎儿平安。”
太后固然是他的生母,血浓于水,亲情可贵。
可有些事,不行就是不行,若今日他没有及时赶到,母后岂不是要逼着雨缨将这“茶”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