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那小厮便出来了,“老爷说,即刻将府里财物悉数迁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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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里这日出了几件大事,先是有一貌美女子走过城西大道,引得四周小贩争相以吃食相送,连平时抠门二麻子都送了一碗馄饨。
然后传闻这个美貌女子跑到徐州首富别驾从事麋竺府上,指着人家老管家鼻子说,你们府上要走水。
之后就是糜府上下真半日内将府中物什搬了个精光。
就此美貌女子将烧饼李送烧饼也吃完时,忽然天降天火,没几个时辰就把糜府烧成了灰。
一时间徐州内关于这个美貌女子传言纷纷扬扬,有说她是火神下凡却看上糜竺,还有说她是火神下凡看上七十多岁管家糜岚,还有人说她不过是个懂得点观天象之术掐指算出来。
而此时,这个传说中美貌女子正趴地上擦糜府后院石阶。
风里希打算本是这样:她以天上派来使者身份拯救糜府一府人与财物,得到糜老爷万般感谢,后被奉为上宾,过着衣食无忧生活。
而现实它有点残酷:糜老爷面她都没见着,老管家糜岚给了她几锭银子作为谢礼,就转身忙着迁财物去城东府邸。后还是她编出一个父亲早亡母亲改嫁哥哥残疾妹妹被卖到青楼悲惨身世,才被勉强留下作了一个小婢。
秦岚似乎因为返乡探亲被天火搅了这事很不愉,他一不愉就导致整府上下仆人都不敢愉,于是大家干活格外卖力,生怕被心情不太愉管家老爷弄得再也愉不起来。
结果风里希这石阶一擦就擦了三个月,等她反应过来时候,她已经从一个美貌女子变成了一个煤貌女子。
这日她照例打了一盆水跪院子里,看着水中映出来被日头灼得黑了几层一张脸,不禁有些忧伤:顶着这张脸出去,可要少带好几个包子回来。
她正忧伤着,却见糜岚慢悠悠从回廊里踱过来,见她望着水盆发呆,道:“你今日起不用院里打扫了,晚上去服侍老爷浴足。”
浴足?风里希反应过来,这是要自己伺候糜老爷洗脚。
掌灯时分,风里希端着一盆冒着热气洗脚水,众侍婢嫉妒目光下,迈着骄傲步子走向老爷卧房。
她一面做出胜利者姿态,一面心中暗暗腹谤:敢情那糜老爷脚是黄金做,洗了还能刮下一层金粉来,怎自己去给他洗个脚还能引来这许多嫉妒。
她门外站定,见着烛火窗格竹篾纸上投出一个好看侧影,嗅了嗅有些熟悉气泽,轻声道:“老爷,奴婢来伺候您浴足。”
屋里静了一会,半晌一个低沉声音道:“候着吧。”
后来风里希才发现,“候着吧”这句话着实是一个很高层次折磨人起始姿势。倘若对方说“候一柱香吧”、“候一个时辰吧”乃至“候一晚吧”,这好歹有个盼头,可是糜老爷说“候着吧”,她不光要候着,还要打起十二分精神随时等着召唤,这就是一件太过惨绝人寰事。
站了半柱香时候,风里希觉得托着银盆双手已然开始发颤,犹豫了一下,小心问道:“老爷,水凉了,奴婢去换一盆来?”
又不见回音,半晌里面才道:“不用,你门外候着吧。”
风里希无法,只得继续“候着”。
第二日清晨,风里希被院子里鸟叫声唤醒,见自己靠墙上,原本端着银盆早已掉落地,衣裙半干不湿,想必银盆掉落时溅了自己一身,可叹她睡得熟,这样都没被惊醒。
风里希穿着湿衣裳院里站了一夜,此刻觉得头有点晕,鼻子有点痒,刚想打个喷嚏,却听房门吱一声开了,她这个喷嚏就憋了嘴里。
糜竺似是才起,他才一开门,就有府里侍婢从风里希看不到角落里冒了出来,捧着毛巾面盆等物进去为他梳洗衣。
风里希门外有些发愣,顾不得婢女们幸灾乐祸和鄙夷目光,只觉得脑子里有点乱,恩,可能还不是一点乱。
她记得昆仑镜中,尾生转世白马寺前卖铜像,那时他看着不过二十岁出头,正符合饕餮告知她尾生二十二年前抱柱而死信息。昨夜她门外嗅到他气泽,虽然心中有震惊,但想着约莫这个尾生便是自己白马寺前看到尾生转世。可适才他一开门,别说年龄上大了自己心中所想尾生近十岁,就连举手投足间气度也不一样了。
她记得猰貐说自己昏睡了三十二年,帝江也说自己昏睡了三十二年,昆仑镜不会无端造出一个与外界没有联系幻影,那自己一月内见到两个尾生又怎么解释?
她越想头越晕,一时间都没有注意糜竺是何时出门。
她门外立到日上三竿,才被糜岚派来小厮告知可以下去休息,晚上再去伺候。
风里希吹了一夜冷风,头昏昏沉沉,只抓了小厮问道:“这位小兄弟,今年是什么年号?”
那小厮看了她一眼,奇怪道:“姐姐你没事吧?今年是兴平元年啊。”
风里希掐指一算,此时距自己初见尾生,哪里是过了三十二年,明明已经过了一百零二年。
她越想越乱,也没来得及吃饭,扶着墙走回自己下人住处。同屋几个侍婢正房里磕牙,她隐隐听见几句“长个狐媚样子就想往老爷床上爬,后还不是门外站了一宿”,心道不知哪个倒霉也和自己一样门外站了一晚,一时顾不得深想,倒床铺上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果然到了掌灯时分又被人唤起,此时早已过了饭点,风里希端着银盆重复了一遍前一晚问话,得到回答果然也还是那句杀千刀“候着吧”。
于是她就又院里站着睡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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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三夜,风里希走起路来已经有些飘飘欲仙了,她端着银盆走回廊上,两侧挂着灯笼忽然一明一暗,昏暗中一个蒙面人从屋檐跃下,一把将风里希搂住:“我小心肝啊,让爷亲一个”。
风里希抽着鼻子一嗅,就嗅出来者非人非妖,可她此刻脑子里还忙着煮粥,实没有多余力气应付来人,只得无奈道:“不知这位爷是劫财还是劫色?若是劫财,小女子从未有过;若是劫色,小女子从前还有些,现下也没了。倒是爷您若是身上带了什么点心吃食,可否先赏小女子点垫垫肚子?等小女子吃饱了才好想想有什么可以给大爷您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