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絮脑子里立刻开始盘算总账。
柴米油盐、衣食烛香、瓜果酒药和姑娘丫鬟们的月俸,花的还没赚的多。
金絮当初接手温柔馆,花了大心思扭转馆风,让温柔馆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即便是最繁忙的时期,厅内的人声也绝不会大过唱曲声,拥有了独立于勾栏瓦舍之外的清高气质。
她本意是想吸引富有的商人们的,结果商人没遇着几个,来客里反而是达官贵人居多。那些读过书的文人官员,许是就会喜欢温柔馆这种带点文气的腔调。
如今倒好,初香坊的事情出来后,官员们怕沾惹祸事,暂时是不敢再登青楼了。这也是初香坊出事后四大馆生意皆受损,但畅春阁和恣春楼的收入却都比她高的原因。
失了主客源,还要维持这么大个馆的运作和近两百口人的日常生活,如此高额开销,金絮觉得自己得准备准备,拿出点私房钱了。
她就不应该把眼光放在外在气质上,硬装什么风雅。能活下去才是最紧要的。金絮现在是真反思自己一直以来经营温柔馆的方法也许是错的了。
该粗糙就粗糙,该低俗就低俗,这才是一个妓院该有的风格。
看来这京城的繁华,不仅遮了世人的眼,快把她的眼也遮了。
“阿絮姐。”
一道声音打断了金绪,唤她的人是馆内管账目的大厢。
金絮不在的时候,馆内当家的人就是大厢。
大厢抱着本册子走来,拿着只炭笔告知她目前馆内各处情况。
“今日来月事的有六位姑娘。二楼厢房是城东王家三少爷,叫了火蓉和化莲,三楼厢房是冯公子,这会儿正和雪姬在花园里。厅内三席,一位是王家大公子,凝荷陪着,应该是带自己弟弟来见世面的;贾老板今日傍晚刚到馆,这次似乎会住久一点,叫了媚秋和纯冬;薛老板点的水夭,可能会开房。”
薛老板一向的习惯就是先点人在厅堂登台唱个曲,算前菜,然后再入正题。
这都是熟客了。
大厢继续道:“但比较奇怪的是,水夭已经是唱的第五只曲了,薛老板还没带人进房的意思,平时听一两支曲就够了的。”
金絮沉思一会儿,点点头,认同这个疑点,嘱咐道:“等他们进了房,你多盯着些。”
大厢道:“好。”
“那王三少爷呢?”金絮看向左边亮着灯笼紧闭的门,“第一次来,也多注意些。”
“是。”大厢道:“刚才王大公子让我给推荐姑娘,我便荐了火蓉和化莲,她们都很懂得把握分寸。”
“嗯。”金絮再点头,表示满意。
大厢把手中的册子递给她,“这是今日的进货单子和前半月的账本。”
金絮接过,只先翻看了两个关键处,见数目与她猜测的无大差距后,又给回大厢,“放我桌上,晚点我回去再看。”
大厢接过便走了。
金絮扶着栏杆,向下望去。
水夭一曲罢,年近半百的薛老板挥挥手,水夭上前,薛老板大手一揽进入厢房。
馆里其他各处都有姑娘走动,大门口和二楼朝街的窗台都聚了十来个人向街道招手,但没招进来一个男的。
看够了,金絮便下去,一扭头发现贾老板正在看着她,还朝她招了招手。
金絮不紧不慢地走下楼梯,挑了个姑娘站台唱曲后,到贾老板近前,招呼道:“贾老板,好久不见。”
贾镇四十多岁,有妻妾,家在并阳郡,贩药材生意,长年往来于各地通商。他在京城时,一直住温柔馆,近一年时间,已经把馆内各个姑娘裹着被榻拥了个遍。
贾镇横肉挤眼,抬头盯着她道:“是啊,上回还是去年来的。絮娘,我这几月没来京城,不想变化还挺大,如今人是都不上青楼了?怎么这般冷清?”
金絮笑笑,“贾老板若想知道,尽可让人到温柔馆外打听打听。”
青楼里死了个长史这种事不需要刻意打听都能知道,贾镇午后进京,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让这件事传到他耳朵里。
她说完,贾镇没反应,被肉挤得近乎看不见的眼再眯了眯。金絮看得明白,商人脑子开始活泛时就会露出这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