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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认真地听着我的话,末了,他问我:“这是真的吗?”
我笑了起来,“如果希望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吧。”
闻言他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安静的气氛在我们之间扩散,我本以为这种沉默会一直持续下去,但累忽然开口了。
他说:“我希望是真的。”
这种话令我觉得有些意外,于是我问为什么,累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总觉得,如果是真的的话,那或许有人一直在注视着他。
脑海中灵光一现,我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的家人呢?”
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累就想让我成为他的家人,既然这样的话,那么他原本的家人,又去了哪里?
听到这话的累眼神变得有些空洞,“我不记得了。”
既然说到了这种地步,再追问下去显然并不合适,于是我放弃了继续探究什么的想法,而是握紧了他的手掌。
或许并没有太大的用处,但至少在某一个瞬间,我觉得,在累的心目中,我也会成为他记忆的一部分。
是抱着想要帮助他的念头,我才成为了他的“朋友”,但结果却和最初的想法有些不太一样。事实上,我想要尽最大的努力去爱他,于是竭尽所能地靠近他,但最后的结果却是让他变得开始依赖我。
这样的变化,起始于某天夜里我们一起坐在檐廊上度过了一整个夜晚。
累靠在我的肩头,发顶抵着我的脸颊,我把手掌放在他的头上,动作轻柔地梳理着他的头发。
逐渐对我打开了一点点自己的心的累,使我对他的了解越来越多。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本质上都是能够成为自己“依靠”的存在,是能让自己变得不再孤独的存在。
在这个过程中,我得知了“鬼”并没有天生的,他们全部都是由人类变成的。是舍弃了为人的资格,将自我放逐的可悲生物。
累依稀记得,在成为“鬼”之前,他的身体极为孱弱,只能呆在无风的房间里,就连去院子里走动都是难事。
他是和恶罗王截然不同的存在。
生来就比别人更加痛苦,比他人缺少更多东西的生命,会本能地拥有更加强烈的掠夺性,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总结出来的经验,在旅途中我也不是没有遇见过类似的存在——可悲的生命数不尽数,因“生”本身而带来的苦难随处可见。
所以,我在白天的时候,偶尔会前往附近的镇子,前往那些有人聚居的地方,从人世带回来一些小玩意送给累。
刚开始的时候,他很别扭地表现出一副完全不感兴趣的模样,直到我在他面前反复晃悠,才让他逐渐正视这些东西。
在很少的几次,他曾问过我人类的生活。
我说:“很有趣。”
人世的变化对我来说已经翻天覆地,刚从山上下去时甚至完全没有任何头绪,直到有一次遇见了一个百合音,在她的帮助下,才慢慢对许多东西熟悉起来。
人类在土地上建造房屋,聚居成村庄或是城镇,那一片人群聚居的地方,会因为人类的信仰逐渐拥有模糊的意志,这便是城市的意志。
不知从何时开始,城市意志诞生出了名为“百合音”的精灵,她们全部都拥有相同的外表,仅有的区别只是体现在服饰的细节上。
白发金眸的百合音告诉我,她是从别处而来,并非浅草的百合音,我对百合音的了解并不具体,也就无从考究她的解释。
但可以说的是,我们在相当短的时间里,迅速成为了朋友。
在我遇见过的所有人和事物中,她对我的了解与任何一个人都不太一样,这种隐约的熟悉感,在我说明之后,她说:“或许是缘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是笑着的,我后来才知道,百合音其实很少会露出笑容,那之后我也遇见了很多其他城市的百合音,但她们的脸上基本都没有任何表情。
她也告诉了我许多关于她自身的事情,其中我最感兴趣的是她和她的“鸦”。
百合音对我说,她有过许多任鸦,但她最喜欢的那个鸦姓织田。
提起他的时候,她的表情带着一种复杂的温柔,但从她的眼神我能看出来——那是满含爱意的眼神。
“织田他,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人。就和我很久以前遇到过的某个人一样的好。”
她没有具体说明这个“很久以前遇到过的某个人”究竟是谁,但我大抵能够理解,因为在我的很久以前,也曾遇到过很好很好的晴明。
联想到自己之后,我觉得自己有些羡慕她,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我能遇到一个好到如晴明般的存在,那对我而言一定是莫大的幸福。
在我对她说出这种话之后,她似乎愣了一下,短暂的安静过后,她忽然问了我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