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长……”夏泠回头看了看,“也该来了。”他又看着十七笑:天下大概只有赵十七,对他的阴暗狠毒能够不放在心上,照旧与他谈笑风生。
曾几何时,他始终不能够松开拧住的眉头。
为了免除皇上的戒备之心,他不入仕不求官,十三岁自君莫忘君大小姐离开中原之后,奔波在江湖充实“天书楼”的实力。
除了莫语,其余几个人虽是好友,何尝不是棋子?
这些“棋子”跟他十数年,在放出情谊以笼络他们之时,他自己也必然是真诚相待的。他们若因他而损伤,对于夏泠来说,也是如断手足的。
多少个夜深人静之时,他思索计较着每一步的得失。
一步都不敢走错,一步之差就是临立深渊。世间变化多端,比如漠北的赵十七,就是一个令他意外之人,将他害得几乎殒命漠北。
所以,他最爱输棋。
尤其爱输给棋力与自己相当之人。只因那样的博弈无关性命,他终于也可以不必计较得失,放心畅怀无关痛痒地输一场,被人笑眯眯地灌一杯酒,睡一觉去眠也香。
先前有莫忘和莫语的相伴,还不觉得孤单,自从莫语猝死,莫忘去了西域。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奔忙。
熬到如今,那漫长的罗网,已开始收口。从漠北起,他就在为自己的退出铺垫道路。
漠北他已可以放心地死;
如今,他更可以放心地生。
似他这种人,狠决到底,不达目的决不放手。
若不是终于有机会可以开始学着做一个普通的男人,他是绝不会尝试去找一个女子过一段平凡生活的。
本来,他也只望求寻得一个知冷晓暖,闲来描几笔眉、作两首诗的美貌女子度过此生便了。
这样的女子,与他一生同床,也是对他不能有所了解的。
自古红颜易得,知己难求,纵然举案齐眉,也终究有一层隔阂。
不承望能够得见赵十七,这个在岂兰崖中为他“送终”的女子,是一个可以接受他的阴婺与冷酷的女子。
他的性情与心迹,可以在十七面前坦然相露,也可以与她共话河山。
尤其是,夏泠从心底羡慕她那股陶然自在的洒脱劲儿。
说实话,十七在岂兰崖的那段时日其实心头并不快活,有对苍木的歉疚,对他也是仇怨相交。
可是她照样将日子过得有板有眼,该笑的时候便笑,该哭的时候也不吝啬眼泪。许多人在平常的生活中,还能将自己生生憋出心病来。赵十七在不正常的人生中依然拥有着平和的心思,这一点,连夏泠也自叹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