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蒋死亡的惨痛教训,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参考。
按照三易的说法,大蒋的几个状态变化节点,其实细想来是有迹可循的。
起初他遭遇山魈发生冲突,被山魈反击咬伤,那时起就已经受了伤。但此后和话务员不满抱怨、带着其他刺头伙计们探索无水状态的矿洞、返航上来拿装备,这个过程里,他依然是毫无异状的。
直到他准备要第二次入水,身上开始发热。
被安排进钻井机的操作室暂时休息时,大蒋才出现滴水异变,但一开始似乎也不算严重,因此只是被他自己当做了谁的恶作剧。
到了我好奇观看钻井机工作的时候,大蒋虽然没出仓和我打招呼,但能正常操纵机器作业,说明他也还好好活着,至少是有精力分心做事的。但我们前脚刚走不久,后脚他就被水淹死。
这么看来,他身上的异变其实是突发加速了两次。
反观我,出现被滴水的状态后,情况似乎是一点一点从哪里蔓延爆发到我这里,直到迷藏和我们碰头的失忆事件发生,滴水戛然而止。
再看我们之外的第三种情况,就是副手和那个失足落水被拦腰截断的伙计,在水中返航途中就直接变成了两半。
相似又不同的三种遭遇,异变爆发的快慢和烈度,总结起来,大概就是两点有关。
第一,刚接触了、或者靠近过大量的水,当下是否还处于水体之中;第二,在此前提下曾有去而复返的动作,离开了自己原本身处的某个区域。
也许“滴水”本身一直是处于潜伏期的,但碰到这两种因素变化的影响,就会不同程度地被提前引发。
老板沉吟片刻,若有所思:“那你觉得台仔是哪种情况?”
我有些牙疼:“跟我应该是一样的。只是我被滴水,除了不间断的小伤外,最大的影响是衣服反复打湿被泡烂了,总要换。而台仔……”
话没说完,老板的脸色就有点难看,他现在也是“徐然兴”,显然是跟我一样,回想起那件一度被当做山雀的人皮。
“听三易说完钻井机涂层忽然快速老化的事情,我就在想一件事。
也许台仔那张被压坏的人皮,上面那些黑点扩散腐化得那么快,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是被水加速泡坏的。
一张人皮坏了,他为什么一定还要坚持带在身边,就算心惊胆寒也固执地要修复呢?现在有了更全面的信息,我猜可能人皮的腐坏是在很短时间猝然发生的,没有缓冲的时间。”
“人皮一下子全都被相继泡坏了,他又已经困在了地宫的狭小环境中无法离开,所以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个老话题对我们在场的来说就都有点恐怖了,一时间大家居然都身临其境打个寒颤沉默了两秒。
那话务员也是挺好玩的,马上白着脸道:
“反正我觉得我顶多像十分之一个徐然兴,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啊,晚上噩梦别来找我,盯准这俩祖宗就行。”
边上人立刻有样学样,全都跟老天爷表态“徐然兴”是谁爱当谁当,自己多半是冒牌货没惹谁。
我哭笑不得,心说你们这一个个吓得跟我完全一个怂样,就已经很难说清了好吧。
不过说到这里,三易想了想也道:“那么第三个影响因素,就是自我身份的认知。这里面可能也包括身边人是否清楚认知你是谁。”
他顿了顿,摇头,大概是觉得这么说不准确,又换了个词。
“或者说,是看那个东西能不能准确抓到你。”
“你对自己的确认、旁人看到你确定你、那个东西本身也会在水中移动中寻找你……都可能影响它认出你、抓住你的速度。”
“就像是……捉迷藏?”
我搓了搓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但不得不承认,三易的想法是很有可能的。
如果把我们比作水面散落的鱼食,那个未知的东西就是一只目盲的大鱼。
它要不断地从深水上浮到水面,再从茫茫的平静水面上找到我们,也许是需要花费一些精力的。
千头万绪里总算找到点脉络,我多少有些振奋。
这下好奇心就回来了,我四周瞅了瞅:
“不是说这儿只能采石吗?谁来亮一手?”
老板却苦笑了下,揶揄道:“见者有份,少不了你的。你不是刚见过一次矿床吗?马上就回来了。但这黄金矿工可不是好当的。”
说这话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三易好像看了老板一眼,有什么错愕疑问要说。
我一愣,心说这两个搞什么眉眼官司。而且这破地方只有刀山,跟我以前见过的火海油锅刚好凑个地狱绘图,别的是什么也没有了。什么叫马上回来,听他说得跟个回转寿司似的。
到底哪来的矿床?
还在纳闷,三易轻声道:“噤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