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易对我的调侃是软硬不吃,转头就对老板冷淡问道:“交代完了,还不过来?”
老板似乎也习惯了他这副看什么都厌世的德行,没事人一样攀扯着一根锁链借力游过来就笑。
“没疯也没二度失忆?那我们又多了个备选人,好事啊。”
对上这张平日在镜子里看惯了的脸做出陌生表情,我的心情还是有些微妙。不过和“自己”对话的好处,就是很多赘余的话不用多讲,也不用客套铺垫,直接问他正事: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老板定定看了我一眼,也认真起来,“采石。在这里能做的、被允许做的也只有采石这一件事。”打了个响指让我往脚下看。
我对他们反复提及的“采石场”也多少有点好奇,闻言低头四望。
此时我们身处的位置已经是这片布满青黑刀口的空间最底部,可以清楚看到石柱的基底很奇怪,和整个地面并非是浑然一体的。
对比石柱主体的均匀,那些石柱底部要膨大很多,形状也不太规则。
它们不是类似石笋的尖锥状,也没有多少自然堆积生长出来的褶皱,反而是一个又一个很刻意的四方体,大约两米多的长宽,从中突兀延伸出细长的石柱,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生硬拼凑感。
我咦了声,就有些疑惑。
老实说,这里看起来不太像是个矿床。
整个地面凹陷太平齐了,或者说工整,一点起伏毛刺都没有,就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光滑弧面。在我浅薄的知识储备里,好像没见过哪个矿场长这样。
再加上这一排排跟蜂箱一样的石柱基底,怎么看怎么别扭。
老板拿着个手持的探灯,完全没有打开照明的意思,只是拿探灯头的金属箍敲了一下那石柱底部。
这时候我就发现不对了,那四方体敲下去几乎没有声音,非常沉闷坚固。一小层叶状的刀口如同页岩一样被敲开后,下面怎么是密密麻麻的铁锈。
老板又带我往边上绕了两步,这里有一角破损应该是他们之前辛苦作业砸开的,坑坑洼洼之中,我就看到一根类似生锈金属管道的东西暴露出来。
我摸了摸那根金属管,不舒服的感觉扎在防护手套外:“这是什么?”
“矿车的扶手。”
我微微一惊,后退一步再看,那个被包裹的四方体轮廓确实有点像个手推车。石柱怎么是从矿车里长出来的?
发毛的感觉更强烈了:“这些全是矿车?那矿脉和其他采集工具在哪里?”
“最底下。”
老板用力踩了踩地面,带我又往边上游,绕过几个石柱的遮挡,一大片挖开的地面上全是碎屑,看上去像是水泥和白膏土,还有一些风化干枯的苔藓混在里面。
挖开最深的地方,就看到半截向下的扶梯,完全镶嵌沉没在地中。被水淹没的台阶看上去有种模糊的不确定感,让我下意识地就要联想台阶的尽头到底埋着什么。
可挖掘到了这里就停住了,一些工兵铲散落着丢在原地,在水中也映出些微青黑的怪异色泽。可以看到停止挖掘的截面,又是封了一层水泥和白膏土。
我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如果我看到的、理解得没错的话,这里是被人为彻底填埋了?
三易抬手挡了一下,让我别太靠近。
“在年家人发现这里之前,这片矿场最初其实是迷藏的产业。”三易道,“但这里很早就被废弃了,所有人全部撤离,相关的信息也几乎没有留存。”
“实际上,到了我们这一代,台仔应该是第一个翻阅记录回来寻根究底的。只是他到底来了多少次,中途有什么收获和挫败,我们都不得而知。”
他半蹲下去,声音在水中有点失真,指了指挖开的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