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听闻,陛下虽令户部尚书方徵音亲赴两省查账,但此案干系政本,牵连甚广,他到底对朝臣起了疑心,意欲另起大人一同会查,互相牵制。
你可要劳心了。”
老大人点到即止。
这朝臣是谁,无须明言。
船上,船公看了眼日头,大喊着“开船”。
韦大人再看一眼旧人,自嘲道,“真是老来话多,是时候走了。”
与老伙计擦身而过时,他放缓步子,耳语一行。
“我等旧臣,虽年老力衰,却也肯将万字平戎策,留待江山故主归。
老夫等着你消息。”
顾准不着痕迹让了一步,笑道,“江上风大,仔细你这把老骨头。”
长辈叙完,韦岑才上前一一拜别。
他扶着老父上船,大约别情使然,临行前忍不住回首。
“顾琰之,向风年少,日后科场若是遇着,还望关照一二。”
一直被他视作洪水猛兽的顾劳斯,差点没翻出一个白眼来。
自休宁初见,韦岑对他就一直成见颇深。
后来更是疑心暗鬼,总怀疑他有意带歪顾云斐。
怎么,这会儿未成年防沉迷系统终于舍得下线了啊?
他面上不爽,直白坦荡,叫韦岑想自欺欺人都难。
其实早在金陵时候,韦岑就已明白,顾家这位,根本不是什么神女娈童。
之所以吸引族人同伴争相追随,靠的也不是家世样貌,而是赤忱鲜活的个性。
他是一缕晨光。
而趋光,正是芸芸众生的本能。
此前是他先入为主了。
芥蒂既生,二人当然再难熟络。
以至于再次共事,治水以外他想同他说些闲话,都无从张口。
但如今天这般没话找话还是头一遭。
旁人或许不曾察觉,他自己却懂内心的无措与尴尬。
好在船已行远。
江风猎猎,徒然解了他满腔落寞。
离别总是容易叫人情绪低落。
顾劳斯眺望大江,看船到天际化作孤帆一撇,不由想起宁云。
他留在这里,还有一点私心,想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便宜兄长乘风归来。
他们还没来得及拜把子呢。
当然,他也有一笔账等着他回来清算。
这人极其过分,走就走,硬把太子印强塞给他,算个什么事?
“咚——咚——”
某个清晨,万佛寺早课的钟声悠扬回荡。
顾劳斯打着呵欠推开门,就看到从来与宁云形影不离的明孝卫指挥使,直挺挺跪在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