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蝉留在谢医师家中,几天没有出门。谢师母问起时,她只说是在写稿。
其实沫蝉这几天来一直躲在窗帘后面,观察谢医师诊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连续看了几天,沫蝉已是心中有数。
下午两点是诊所人最少的时候,沫蝉走入诊所去。谢医师听着广播里咿咿呀呀的昆曲,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冷不丁看见沫蝉进来,吓了一跳似的急忙坐直了身子。
沫蝉便笑了,“您老别起身。我不是来看病的,就是跟您老聊聊。”
谢医师坐回去,瞌睡虫却已是都散了,“夏小姐,你想聊什么?”
沫蝉参观靠满四壁的巨大中药柜,冷不丁旋转脚跟儿回身,“我们聊聊朱清航吧。”
“朱清航?”谢医师面色一寂。
沫蝉微笑,“谢医师一定认得我们主任吧?我们公司英文好的不算多,我想亲自替我联系了您这里作为住处的,应当就是我们主任。”
“退一万步说,即便亲自来安排这事儿的不是我们主任,怕您这里也是我们主任推荐的。”
谢医师缓了口气,关了电匣子,“是有过短暂交集。我去过欧洲,他也来过澳大利亚,于是一来一往也算认得了。”
“原来如此。”
沫蝉从中药柜走向谢医师的写字台,“那珍呢?珍一定是谢医师的老友,而且是关系极为密切的老友。”
“你为什么这么说?”谢医师面色变了变,“夏小姐我不喜欢你这么说,倘若被我妻子听见了,也许会误会。”
“谢医师是想怪我胡说么?”沫蝉淡定摇头,“我说的都是实话,谢医师一定不会是怪罪我胡说;相反,谢医师是因为被我说中了事实,而胆怯了。”
“夏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谢医师面色通红,拍案而起,“自问夏小姐来的这些天,我们一应照应还算周全,不知道究竟有哪里得罪了夏小姐,竟然被夏小姐这样说!”
“谢医师,以您老的阅历和智慧,应该明白千万不要这样急于否认……”沫蝉叹了口气,“您反应这样激烈而且直接,非但不能帮您掩饰过去,反倒更加泄露了您的底。”
“谢医师,我说的是实话,我自己更加确定了。”下午这个时间,因为太阳最大、气温最高,所以是整个农业区最为慵懒宁静的时段。几乎所有的农场主和工人们都去睡午觉了,谢医师家里也是静静的,倘若声音一大,仿佛整个房子里都有回声。
谢医师的气势不得不矮了一头。
谢医师压低了声音,“夏小姐,有话好说。你究竟想要什么?”
沫蝉一笑,“谢医师安心,我绝不像细究您与珍的私人交往。我之所以敢确定您与珍私交甚笃,是因为——如果不是有过命的交情,您身为医师,怎么敢替她担了杀人害命的罪名!”
谢医师的脸倏地苍白,干枯的眼珠盯着沫蝉良久,“小姑娘,你好大的胆子。老朽我已经有足足20年,没见过有后生敢这么瞪着眼睛跟我说话。”
沫蝉叹了口气,“20年前那个敢瞪着眼睛跟您说话的后生,最后一双眼珠子被废了,对吧?就算不是被您,也是被您照顾的那帮黑道大哥。”
“你……”谢医师面色再度一白。
沫蝉摇摇头微笑,转身走到一边的沙发坐下,留一点空间给老人家恢复冷静。
这其实还要多谢之前杰克一再的“诋毁”华人,杰克说这里华人最常从事的行业之一就是黑道。
杰克当然言过其实,而且他这么说是因为不了解华人传统文化里对于“义”的崇敬,而且漂泊海外的华人喜欢抱团,所以才造成在视觉上,仿佛所有华人都参加了黑道社团的感觉。
但是沫蝉观察了几天,却能确定,进进出出谢医师中医馆的客人里,有许多是的的确确的黑道人士。
便如同珍所说,即便扎根在这异国他乡,可是华人遇到病痛,还是会本。能去找中医师。黑道人士也许在这方面就更是这样。
同时,谢医师以一个没有能够领到医师执照的身份,却能够坚持在本地“非法行医”这么多年而不被取缔;而且他还能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由此可见,谢医师的真实身份是本地华人黑道的私用医生。
。
谢医师见自己老底被这个刚来本地不几天的小姑娘给轻易揭开,老头子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你是来调查鼠患的,你不是来调查我谢雨田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