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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盛筵易散(第2页)

大主教的手里握着一张便条,是午饭过后加兰在弗罗拉的庄园里的仆人送来的,那上头是温斯洛伯爵莫德·加兰潦草的字体,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他的意图——或者,“她”的意图。那些贵族在她受封爵位的两年之内还没发现她真正的性别——加兰在信中说:她刚刚返回王都,还有一大堆事情要打理,所以他们只能在晚上的舞会上再见面。

可是这段言简意赅后面跟了一堆废话,那是一堆黏黏糊糊的道歉:一大串甜腻腻的对不起,还有“给你一千个吻”什么的,字的末尾还因为匆忙蹭花了一片墨水。

拉米雷斯刚刚看见便条上这段有失体统的话的时候,脑海里全是强烈地谴责——不能怪他这样想,他毕竟是个神职人员,宣誓为终身侍奉上帝而独身。然后他的情人就这样让自己的仆人送了一张充满了甜言蜜语、而且连个信封也没有的纸条来主教府邸……要是有别的人看见了便条上的内容怎么办?!

但,紧接着他就鬼迷心窍地把那张便条凑到唇边,几乎把嘴唇压上去,就好像加兰真的吻了那张纸似的……

这个温和而柔情的动作持续了一秒钟不到,然后拉米雷斯就僵住了:他忽然觉得莫德·加兰可能真的亲吻了那张纸。

加兰作为一个标新立异且人生轨迹完全脱离的正常人范畴的女性——因为正常女性成为士兵,进而成为将军,最后成为一位伯爵——在那些喜欢给自己戴白色假发、在把面孔上涂满白色脂粉的贵族男性中也显得标新立异,所以这张便条上没有普通贵族的那些娇美的女性情人会在情书上面留下的鲜艳唇印,也没有一般贵族身上那股此刺鼻的香水味。

但是那纸页之间缭绕着一种极为轻微的味道,要不是拉米雷斯很多次闻过这种味道,他甚至不会意识到它的存在。

你会发现与你亲近、与你朝夕相处的人身上有一股特别的味道,皮肤的气息、阳光和汗水的混合,任何其他味道都不能将之取代。确实如此,在莫德·加兰十八岁的那个雨夜亲吻他的嘴唇的时候,他在加兰的皮肤上第一次尝到了这种气息。

所以不如这样比喻:这种独一无二的味道就好像一点火星落入了炽阳下干枯的草地,那些干燥到折断的时候会发出清脆响声的茎秆顷刻间就被点燃了。希利亚德·拉米雷斯站在结着白霜的窗前,手指拢着那片纤薄的纸就好像拢着恋人柔软的黑发,然后那种极富侵略性的气味如同一柄利剑刺穿了他的心脏,他的手指轻微的发麻,心脏的跳动平静而响亮。

“爱”,如此直白,如此痛苦——并不是说拉米雷斯宣誓独身上帝就会给他什么优待。繁复地绣着花纹的衣襟上挂着银色的十字架,受难的耶稣之下、布料之后、血肉深处就是禁忌地跳动着的心脏。拉米雷斯因此想要叹气,两年之前他就意识到自己如临深渊,而现在则发现自己已经不可救药。

上一次他们见面的时候春天的第一片嫩叶还没有长出来,他们在加兰庄园的卧室里上床,四柱床上挂着沉甸甸的、绣着金线的榛绿色床幔。莫德·加兰在最后高潮的时候咬了他,牙齿陷进他的皮肤、就在喉结下方一点点的位置,就好像豹子或狼衔着它的猎物。在加兰尝到血腥味的时候,他们的身躯紧贴在一起;加兰的虎牙有些尖锐,浅浅地刺进皮肤的时候能掀起某种甜蜜的疼痛感来。或许那并没有他记忆中的那么美好,但是鉴于他当时完全被操哭了而且因为高潮而晕头转向所以——

……他们已经有半年多没有见面了。

拉米雷斯低低地咒骂了一声,要是让加兰听见他的用词肯定会说他太过文雅。他的颧骨上面泛起一些潮红来,心跳在安静的室内也是急促而响亮的。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无法不承认自己的想念。

然后他又想:莫德绝对是故意的才决定舞会的时候再跟他见面的,说不定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事情会进行到现在这一步,她总是会知道的。

其实他应该有点生气的,他应该骂那个混蛋往往不成体统、为所欲为,要么要指责她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就纯粹是为了让他不好过——加兰在前线的那两年他往往会那样做,因为那个时候他的梦里总是会出现加兰的脸,然后他会在惊醒之后感觉到极端愧疚。但现在拉米雷斯只是愠怒地盯着那张来着罪魁祸首的纸条,好像在犹疑要不要干脆把它撕成碎片。

他在那里站了许久,直到威廉来了又走了,脚步声在长长的走廊里响起又消失,书房里只剩下炉火劈啪作响的单调声音。

最后希利亚德·拉米雷斯轻轻地垂下头,轻柔地、无声地吻上了纸条上被加兰的手指蹭开的那片蓝色的墨迹。

一个奢靡而繁华的宫廷里总应该有舞会。

拉米雷斯感觉自己其实本不应该来这个地方。诚然,神职人员应该塑造的那种朴素的形象是一回事(虽然单主教权戒上面复杂的纹饰就已经让这种应该有的形象荡然无存了),另一方面,他实在不喜欢这种社交。

跳舞,虚伪的奉承,被包装在冠冕堂皇的外壳之下的虚伪交易。每个人的动机都被反复揣测,一举一动被反复衡量——最容易被人发现他红衣主教的外壳下藏着一颗不虔诚的心,而这颗心脏里藏着一个女人的地方。

(很多主教都在背地里养着自己的情人,表面上还要对主保持虔诚,拉米雷斯可不认为那是一种正确的做法)

没完没了的音乐、浓重的香水味和来来往往的贵族的假笑都令拉米雷斯感觉到烦躁,莫德·加兰此人办的事情和挑的地方都让人火大:尽管到现在他都还没见到对方呢。

但是他只能打起精神去应付宴会上的所有人,鉴于他的身份显赫,自然就总有人要过来向他搭讪。既然这样轻松愉快的场合不用别人绷着脸跪下来亲吻他的权戒,其他人就会认为这是一个搞好关系的好时机。围拢过来的是那些温顺美丽的羔羊一样的小姐们,也和羔羊一样有着柔顺卷曲的发。

在她们故作羞涩沉默不语的时候,她们的眼睛就在唱歌,那些玻璃珠一样剔透的色彩歌唱着:来吧,只要您愿意邀请我跳舞,我就会倒进您的臂弯之中。

——还是说,毕竟很多枢机主教都会养情人,这是一种不争的事实。

拉米雷斯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她们,谈一些关于天气或者近来的琐碎传闻的没完没了的客套话。舞曲从一支换到另一支,当大主教不动声色地从那些甜美的女性身上转开视线的时候,恰好瞄见了一闪而过的某些墨绿色布料,绣着精致花纹的礼服马甲和有蕾丝边的袖口。

拉米雷斯不动声色地靠的离墙壁近了一点,就好像那玩意能成为他坚实的倚仗似的。虽然他之前已经下定决心要见对方,到了这个关头去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怯场,可能他最后还是没法说服自己。

但无论如何,在人群之前拉米雷斯克制住了掉头就走的冲动。几乎在同一个时刻,那些羔羊般的美丽小姐个个找了个话题向他告辞,如同游鱼般滑进周遭的人群之中。

拉米雷斯微微地垂着头,能看见装饰着蝴蝶结的高跟鞋、雪白的小腿袜和纯属能起个装饰作用、绝对不能真正穿着去打仗的马裤——相当符合现在上流社会的审美,但是大约不符合加兰的穿着习惯,她肯定还是更爱自己的军装一些,光看着那衣服他就能想象莫德·加兰脸上的表情了。

他抬起头来,看向了他的秘密情人。

年轻而前途无量的将军将军、温斯洛伯爵莫德·加兰好整以暇地注视着他,那双浅淡的灰色眼睛里面的神色如同锐利的剑光。她非常瘦,而且体型在女性里也只算是中等,要是假扮成男性简直可以称之为娇小,高跟鞋在视觉上增加的高度肯定也没有特别增加她的身高。但就在这种情况下,竟从没人怀疑过她的性别——或许是那些人不会相信真的会有个女性能面不改色的用长剑刺穿敌人的胸膛,不相信一个女性能冷静地调遣军队,或者不相信一个女性眼中会露出那样冷冰冰的神色。

加兰几乎是冷淡地、中规中矩地向他微微躬身行礼,并且相当有礼貌的问候道:“主教大人。”

——那可并没有什么用,这个混蛋要是在上床的时候也这么有礼貌就好了。

于是大主教也相当严肃地对对方点点头:“勋爵。”

————

关注我时间比较长的人可能会记得,《准绳之墙》最开始是个设定在十八世纪的故事……

这就意味着,这个故事我积攒了巨量的废稿,现在自暴自弃的把废稿改改给大家看。

【荆棘与百合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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