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看着那双蓝紫色的眼睛,这张英俊的面孔就好像是个被包装精美的甜蜜陷阱了,让人想要下手之前不得不三思——总之:他长得就很像是加布里埃尔会发展一夜情的类型,就好像莫尔利斯塔·梅斯菲尔德一样。
加布里埃尔向来喜欢英俊的男人,更不要提他们好像认识许多年了,按理来说,她不下手才是说不过去。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我从不跟我的学徒上床;在已经建立的紧密联系里掺杂性的因素可并不算是明智。”赫莱尔眨了眨眼睛,那些咖喱粉并不是很辣,但是他本来颜色很浅的嘴唇还是被辣的红彤彤的。“为什么问道她呢?她怎么大主教了吗?”
“背叛了我,把案子搞得一团糟,还让我向你问好。”加兰冷哼了一声。
“加布里会干出这种事情我并不奇怪。”赫莱尔一边对付薯条一边心平气和地说,就算是在吃路边快餐,声音仍然听上去温文尔雅。“既然她特别提到了我,那么我猜事情跟某些杀手有关系?”
加兰盯着他,最后用手里的签子点了点他的胸口:“我怀疑你早就知道我要什么了,否则你也不会出门来跟我吃这种鬼东西。”
“别用那东西对着我,莫德,”赫莱尔露出了一个微笑,声音像是毒蛇般低沉而柔软,他眼里有某种短暂的、锋利的神情一闪而过,“你知道,我真的很讨厌被人用什么东西指着。”
加兰不说话了,就那么看着他。
赫莱尔哈了一声:“你就没法放弃,是吗?”
“涉及到希利亚德的时候,恐怕不能。”加兰耸耸肩膀,“我在这方面是很坚持的。”
“唉,好吧。那让我们谈谈‘老托比’。”赫莱尔随意晃了晃手,把那个还沾着少许酱汁的盒子丢进了街边的垃圾桶,他吃东西的动作很优雅,但是动作也很快。“这个人加入金枝已经有七八年了,混得不怎么好:从黑帮里转行出来之后在这行里不太好混,更不要说他实际上是霍夫曼的人;总之,他有几个手下,大概是霍夫曼当初安排给他的。你要是去找他,恐怕得对付七八个人,不过我猜那对你来说并不难。”
“所以,”加兰看着他,“那位‘托比’的地址是?”
“啊,你可是要让我出卖我的组织了,加兰小姐。”赫莱尔笑着说道,他显得很愉快,真的过于愉快了。他把手伸进了西装内袋里。“稍等片刻,我当然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此时此刻天空依然昏暗,雨却还是没有落下来。
他们最后是一起跌进了伊曼纽尔的床垫里面。
伊曼纽尔绝对是忘掉中间的什么部分了,或者这个英俊的中年人的嘴唇有一种令人失忆的神奇功能——要不然他绝不会选择他自己的卧室,连起居室的地板都比这里好,毕竟他卧室的墙上还贴着《蝙蝠侠:黑暗骑士》的电影海报呢。
这里唯一比起居室好的一点是,他们好像好歹记着关上了门,所以在他凑过去乱七八糟地亲吻埃弗拉德的嘴唇的时候,可以听见克普托在外面挠门的声音,不管怎么说,在克普托面前做这种事还是太过了。
埃弗拉德的嘴唇很薄,但是现在被他咬得发红了,而从他嘴唇之间发出的声音足以令石头燃烧。对于伊曼纽尔来说,事情更多是散碎的、瑰丽的碎片,关于对方头发卷曲的弧度和暗沉的金色光泽,从他敞开的衬衫领口逐渐爬上来的柔软的红晕,还有那双眼睛,掺杂着星星点点的金色斑块的深绿色,那完全是灿烂而非人的。
他表现出一种奇异的坦荡的从容,这主要体现在他纵容这个年轻人做的事情上。他热情地回应那些亲吻,允许对方噬咬他的肩膀和锁骨,准许对方用手指揉乱他的头发。当他抬起腿的时候,膝盖近乎放荡地、亲昵地夹在伊曼纽尔的腰侧。
这一切都过于顺利——梦幻一般顺利,带着恍惚的不真实感,是这些年有的时候会出现在伊曼纽尔的梦里的那种场景。在那样的夜晚,他依然会梦到那艘船,他梦到发动机和与其相配的白帆,运河浩荡的水波,而那个神秘的陌生人(放荡的婊子)、突然的来客(黑帮的情人)就站在甲板上,带着一种迷人的、类同来自其他世界的神秘悲戚。
他洞悉一切平凡事物的秘密,因此他只能是来自另一个毗邻的世界。他不是来自有着坚固城市的坚实大地,而是来自水无宁静的大海,来自包藏着许多奇异知识的陌生大道,来自世界下面的那个神奇平原。
他在这艘船上体味到了怪异的爱情,因为当你在一天之内爱上了一个人的时候,本就是一件疯狂的事情。这一刻,伊曼纽尔确实真实地亲吻着埃弗拉德,如同最接近他幻梦的一刻。那些燥热理所应当地从他的骨髓之间焚烧起来,他轻而易举地被欲望推至这狂热的海洋的最深之处,那位神职人员近乎顺从地舒展着身体,让他把髋骨粗暴地撞向他的两腿之间,但是——
伊曼纽尔停住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还是在胸膛中砰砰乱跳,但是他稍微直起身,拉开了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
埃弗拉德的声音还是喘的,或者是抖,伊曼纽尔第一次发现这两者之间没有什么明显区别。埃弗拉德皱着眉头,低声问:“怎么了?”
他以为自己表现得并不明显,他以为伊曼纽尔并不会注意的,但是……埃弗拉德的脸色并不好,他的面色有些苍白,皮肤在伊曼纽尔碰到他的时候爬满了鸡皮疙瘩;此时此刻,尽管他还是尽量舒展着身体,但是指尖已经搅进了床单里,救命稻草一样抓着那些布料。
伊曼纽尔不瞎,而这甚至不是最明显的。最明显的部分在于:他完全没硬起来。
“埃弗拉德。”伊曼纽尔看着他,慢慢地说,这个场景比较不尴尬的地方在于他们两个基本上还都穿着衣服,非常尴尬的地方在于他现在硬得厉害,但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还不到三十岁呢。
他顿了顿,小心地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惊恐发作了?”
埃弗拉德·洛伦兹看着他,然后忽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伊曼纽尔小心地从他身上挪开,把自己的重量压在床沿上;埃弗拉德泄气地撑起自己的上身,他伸出手去挫败地摸着自己的额头,他的头发本来就卷翘,现在看上去甚至有些乱蓬蓬的了。
他说:“我搞砸了,对吧?”
伊曼纽尔看着他,歪了歪头,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看上去很像是一只对人类感觉到好奇的鸟。然后他说:“你知道我们一般不用这么功利性的词来形容爱情吧?”
他稍微低下了一些头,用手指轻轻地触碰着埃弗拉德的手腕:那上面有一道尚未淡去的伤疤,是手铐粗暴地拷在他的手腕上之后留下的伤痕。伊曼纽尔摸着那片凹凸不平的皮肤,能感觉到皮肤之下对方脉搏迅疾地、几近惊恐地跳动。
“埃弗拉德,你不用通过这个来证明什么,”他思考一般慢慢地说,措辞十分谨慎,“我们可以慢慢来的。”
洛伦兹神父摇了摇头:“我不——”
“就算是事情曝光之后有些人向我们恶语相向——以我对他们的了解,甚至寄来死亡威胁——我也不会因此离开的。”伊曼纽尔的声音听上去甚至很平静,这与这个年轻人通常给别人留下的印象并不相同。许多人以为他是个愉快的、热情的青年人,却忽略了这个平时真的喜欢钻进厨房钻研菜式的家伙其实相当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