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布里埃尔好整以暇地在楼梯口处停下了,显然是等着他们动手,这个人在这方面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兰斯顿一只按在枪柄上,靠在了门一侧的墙壁之后。泰兹卡特站在他的对面,他看见对方不知道从那里摸出一枚硬币,用指尖弹了出去,硬币在光洁的石头地面上撞击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然后就有脚步声渐渐地逼近。
兰斯顿猜测对方正在心里数着那步数,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格外的明显。那声音越来越近,就在那个敌人经过门口的那一刻,泰兹卡特如闪电一般蹿了出去,一把捂住了那个人的嘴,把他拖进了门扉的阴影里面。
他的手里刀光一闪,泰兹卡特动作利落地用匕首割开了对方的喉咙,用力捂着对方的嘴把所有痛苦的呻吟和挣扎都消弭在了手指之间。然后他在那个人的衣襟上擦干净了匕首上的血,把那具了无生气的身体放平在地面上。
他用刀割开那个人的喉咙的时候阿德里安神父难以抑制地往后缩了一下,可惜加布里埃尔紧紧地钳着他的手限制了他的行动。
加布里埃尔转身,看着那个面色惨白的年轻人,声音温和地问道:“吓到了?”
阿德里安神父当然不可能回答她。
而泰兹卡特直起身,看向兰斯顿——在织物的遮盖之间是一双温和的琥珀色眼睛,那透彻的颜色瞧上去简直毫无恶意。对方指了指外面,然后轻巧地比了个手势。
外面还有三个人。
而他们就要没有时间了。
“……这根皮革的带子里还埋着一条金属丝,看来无论是试图解开这个扣还是想割断皮革都会引爆炸弹,所以说我只能这样把它拆掉。”欧阳低声说道,拉米雷斯靠在棺木上坐着,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欧阳跪在他的面前,小心地打开了那个象牙色的盒子。“没关系,这算是意料之中的——深呼吸,主教大人。”
这位年轻的大主教轻轻地挑了下嘴角,没出声。
他的嘴唇也吓人地惨白,下唇上有一个渗血的咬痕,是刚才欧阳帮他拔出另一种手上的刀的时候弄出来的,他似乎在一声不吭地遭逢苦难的方面有着奇怪的固执——至少在别人面前是如此。
而欧阳自己的经验则告诉自己,在有人身上被一把刀穿了个洞的时候贸然拔刀其实并不是个好主意,这种事情应该交给医生处理才最为安全,但是他们也没有别的时间了,毕竟他还得在那枚炸弹把他们炸得尸骨无存之前把它停下。
然后欧阳生气地意识到自己把那个盒盖挪开的时候手指也在抖:主要是这血淋淋的现场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了,要知道他是安全局拆弹小组的组长,他也见过不少血淋淋的场面,更亲眼目睹自己的同事被炸弹炸到尸骨无存……但是这和那些场景也截然不同。
人类真是在折磨自己的同类的方面有着惊人的想象力。
他轻轻地把象牙色的盖子放在地面上——那上面有个精致的浮雕图案,被钉在倒十字架上殉道的伯多禄;加兰当然是对的——让那些线路裸露出来,就好像从皮肤里剥出人赤裸的肌体。万幸,这个炸弹的结构并不复杂,威力将将能撕裂大主教的咽喉,大概是因为霍夫曼自己也没想到他还能从这个棺材里出来。
欧阳干涩地吞咽了一下,举起了手中的剪刀,金属在黑暗中闪过一束冷光。
血腥味阻碍了亚瑟的思考。
一方面他在想,天啊她在流血——他的脑海里主要是这个念头,克莱曼婷还在流血。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底发慌,手指都颤抖起来。另一方面,她的声音依然在他的耳边回荡,她让他想想办法,她相信他是有办法的,但是……!
然后亚瑟忍不住看向了加兰。
亚瑟·克莱普是最晚加入这个特别行动小组的成员,没有参加过多少次外勤任务,而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小组的行动方式从来都是那样的:由加兰制定计划,克莱曼婷负责查漏补缺,怀特海德本身很少对任务提出意见,除非他意识到了大家都忽略的某一点。亚瑟的资历还太浅了,永远都是跟在其他人的后面完成他们安排的事情。
现在克莱曼婷的手指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手指正因为剧痛而颤抖。
而加兰——加兰倒在地上,霍夫曼开第一枪的时候他差点叫出声来,而实际上子弹穿过她的手臂、让鲜血飞溅在地上的场景也并没能让人稍微松一口气。加兰的面色惨白,出血量看上去也很多,而克莱曼婷是对的,他们已经没有再拖下去的时间了。
他总是不自觉地想要依靠克莱曼婷和加兰……但是他可能再没有这种机会了。
亚瑟知道科尔森是不会带人来的,外面的人要把人质的安全放在第一位考虑,就算是莫德·加兰死在这里,科尔森也不可能贸然带人冲进来。在霍夫曼忽然现身之前,安全局的特工们已经带教堂中的一些人离开了现场,但是现在看上去也并不够多。
现在教堂内部的探员们全被缴了械,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再指望他们了。不管下一步的计划为何,首先是应该想办法让外面的人知道他们这里的状况。如果科尔森他们能知道这里的状况——
亚瑟的脑子转得飞快,他们是便衣进来的,他的背包里还有笔记本电脑。霍夫曼的人只收走了他们的武器并检查了一下有没有窃听器什么的,并没有动那部电脑;而圣若翰洗者大教堂里陈列着许多珍贵的艺术品,为了管理方便,教堂里装满了闭路摄像头。
以他的水平,黑进摄像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但是问题就在于他有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拿出电脑……亚瑟自己也不清楚他看向加兰的时候目光里带了多少求助的成分,这个时候那边的情形以及进展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奥勒留公爵手里的枪对着伊莱贾·霍夫曼,而霍夫曼则用枪指着梅斯菲尔德神父。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加兰竟然还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向着他尽力笑了笑。
亚瑟·克莱普看见那个往日里小疯子似的姑娘的灰眼睛还是亮晶晶的,她向着亚瑟做了个口型。
那个口型是:“没事。”
欧阳剪断最后一根线,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