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她浑身上下都疼——腰腹疼得尤其厉害,这熟悉的感觉,她的肋骨果然是彻底断了,估计现在在里面打了钢钉——当她的皮肤贴上冷冰冰的地面的时候,一时半会竟然感觉不到那里疼得更重了一些,反正那感觉归根结底像是灼热的刀子捅进脊柱,令人浑身打颤。她咬着牙往房间尽头看了一眼,发现那里有一辆护士放药的推车。
拉米雷斯紧盯着伊莱贾·霍夫曼。
对方笑眯眯地拎着那串玫瑰念珠,看上去颇像是一个拿着逗猫棒的人。他看上去是志得意满的,显然确认拉米雷斯最后会做出什么选择。
拉米雷斯的手指按在膝盖上,衬得指尖上的那点血色格外地刺目。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凑上前去,基本上就是轻飘飘地用嘴唇碰了一下对方的嘴角。
“我现在挺想对您说‘用上点舌头’之类的话,但是我们恐怕没有时间了。”霍夫曼颇为遗憾地说道,他依然抓着拉米雷斯的手腕,自己倒是信守承诺地慢慢把那串玫瑰念珠缠绕回去,低垂着眼睛,只能看见嘴角是上挑的。
然后他说:“来吧,让我们把事情做完。”
那间牢房看上去和前几天他们还被关在那里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空气中还是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地牢依然阴暗、潮湿。唯一不同的是,科尔森和莫尔利斯塔站在牢房里,后者那张堪比平面模特的俊脸给这混黑的空间增添了不少光彩。
科尔森听到脚步声以后甚至都没回头,他硬邦邦地问:“你怎么出来了?我特意交代了驻守在医院的探员不要告诉你我在哪的。”
“要是有一把刀抵着您您也会说的。”加兰轻松地回答,虽然她出门的时候身上什么尖锐物品都没有,那把裁纸刀还是她从值班医生的办公室里面偷的——这还不是全部,她威胁了那个探员之后,还顺走了那个探员的枪。
科尔森深深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好像要平息自己的头痛或者心脏病,他慢慢地说道:“你……我以为你根本站不起来。”
“一针肾上腺素,好多好多止疼药,不管是断哪根骨头都是能站起来的。”加兰轻飘飘地说道。
科尔森:“……”
加兰好像不太在乎她的上司这个难以言喻的沉默是在抗议什么,她继续轻松地问道:“怀特海德呢?”
“好着呢,吊着胳膊带着其他人在攻破锚帮的其他据点,虽然我怀疑在那里找到大主教的可能性很小。”回答的是莫尔利斯塔,他依然笑眯眯的,看上去并不担心,“其实科尔森先生建议他留下辅助我们的,但是你知道,怀特海德不太愿意和我在一起。”
“不愿意和前男友待在一起也是人之常情吧?”加兰吐槽。她的肢体语言十分放松,放松到不太能看出她男朋友被一个肯定有毛病的反社会者绑架了。
“你就不想问问为什么我们两个在这里吗?”科尔森忍无可忍地问道——加兰可以显得优哉游哉,但是他不能:现在是六月二十九日凌晨四点半,圣伯多禄及圣保禄宗徒节当日,伊莱贾·霍夫曼预告的时间。上次爆炸案发生在早晨六点半,所以随着天亮越来越近,科尔森也越来越紧张了。
“因为希利亚德在这个牢房里留下了线索吧,要不然您在这里还能做什么?等着发霉吗?”加兰反问,她眼里凝固着一道利刃一般亮而寒凉的光。“反正我很肯定我没有留下线索,而且平心而论……后来我醒着的时间也不算多,所以我不奇怪他留下了什么线索而没有告诉我。”
科尔森叹了一口气,向边上让了两步,把他一直用身躯挡着的那面墙漏了出来:那就是拉米雷斯牢房最尽头的那面墙,加兰一直走到很近了,才看见粗糙的石头上有似乎一层浅浅的划痕,勾连出一连串的字母样的痕迹。这个角度太暗了,完全看不出拉米雷斯到底写了什么来,只有用手才能摸出那些划痕。
“用指甲,那一定很疼。”莫尔利斯塔笑吟吟地、毫无助益地说道,“写到最后上面还有血迹,他肯定弄伤自己了。”
科尔森说:“那一定是最后一天,要不然霍夫曼会注意到的。如果是他在转移了大主教之后才注意到,可能就会以为那是他的挣扎造成的。”
“如果我流得血够多的话,他可能不一定要用指甲写字。”加兰摸索着那些凌乱的划痕,喃喃地说。
“我求你别那样想,那太吓人了。”莫尔利斯塔啧了一声。
与此同时,加兰已经明白拉米雷斯写的句子是什么了——
[Ermusswachsen,ichabermussabnehmen。
他必兴旺,我必衰微。]
“……《若望福音》第三章。”加兰低声说道,手指温柔地抚过那些痕迹,“是个暗示,当然……因为如果太直白无论是被守卫还是被霍夫曼发现了都很麻烦,但是他的意思,显而易见地——”
“抱歉,但是你能不能说我听得懂的话?”科尔森没好气地问道。
“希利亚德知道霍夫曼的最后一个目标是什么了,”加兰果断地说道,“他确实计划着第三起爆炸案,对吧?”
“我猜是的。”于是科尔森别无选择地说道,并且把那张照片——那张该死的照片,这天他一直带在身上——递给加兰。虽然某种意义上加兰最好别看那东西,但是他们没有时间了。
加兰的目光从照片正面纠缠的人影上一掠而过,然后果断地把照片翻了过去。“还有一天,”她读到,“那就是今天了,不奇怪,今天是圣伯多禄、圣保禄瞻礼,他就是这么喜欢在有重要宗教节日的当天发动袭击。”
科尔森皱着眉头:“那么袭击的地点——?”
“霍夫曼试图招募我的时候,对我说他可以‘成就阿德里安神父’,最开始我以为那是因为他以为我是个圣殿圣徒会信徒才这样说的,但是显然不是,他对阿德里安肯定有特殊的感情。”加兰语速极快地说道,“他后来说阿德里安神父是以希利亚德为蓝本创造的,他希望阿德里安可以成为默西亚。当然他只提过一次,不过霍夫曼和希利亚德相处比较多,很可能是对方又说了是么,让希利亚德很确定这就是对方的目的——想想圣若望的故事——”
“‘他必兴旺,我必衰微。’”莫尔利斯塔皱着眉头回忆自己小时候和父母去教堂的时候听到的那些布道,“‘他’指的是基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