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他不是很有名吗?”加兰显然也被这个走向搞得愣了一下,更不要说因为致幻剂的影响,她的脑子转得慢了半拍,“报纸上经常有他的报道。”
“是的,可那又怎么样呢?”霍夫曼讥讽似的笑了一下,“您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有名、或者为什么那么年轻就能成为枢机主教是吧——因为梵蒂冈认为他身上显现了两次神迹,就举例来说,他为医院里重病的小孩行终傅礼,然后那孩子在不久之后奇迹般地康复了……如果确实如此,那么可以说他是被上帝选定的人了吧,可是然后他做了什么呢?”
加兰维持着那种纹丝不动的好奇表情,看着他。
“一个吉祥物!在弗罗拉的圣殿里面拿着纯金的权杖,让人们相信他确实有信仰。”他相当有说服力地挥了一下手,“在摄影记者的包围之下去慰问一下病人和贫民?去梵蒂冈坐在奢华的大教堂里开开会、投投票?您知道社交媒体上有许多人喜欢发他的照片,是因为他虔诚吗?因为他们觉得他长得够漂亮!神迹为什么要降临在这样的人身上呢?他会为他的信徒们做出牺牲吗,就好像基督在橄榄山上的时候那样;向他告解的人,能透过他看见祂的恩赐吗?——如果有一天保罗也可以——”
最后几句话似乎被他说得特别激动,然后他猛然以一种惊人的意志力收声了。等他再一次开口的时候,脸上又一次浮现出了那种温和的笑容。
“啊,我大概说了不少无聊的话,”他说,“这都是我自己的看法,保罗自己的很尊重其他神职人员的,别跟他说我说了这些话,要不然他可能会生气。”
“他在说谎。”玛蒂娜·施密特冷静地指出。
这下连科尔森也看向她了,而拉米雷斯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虽然有可能其他人心里其实很好奇,在他被人这样评论的时候他的心里到底怎么想。
“从他的肢体语言看,虽然他很善于掩饰,但是说前面那段话的时候相对信心不足,语气也没有后面的部分那样肯定。”施密特女士说,“我反而觉得,前面那些评价应该是他在引述别人的意见,后面事关保罗·阿德里安的那几句才是他自己的意见,而结合他所显示出的人际关系的范畴和这个农庄里的人员构成……”
“那实际上是阿德里安对我的意见。”拉米雷斯轻轻地说。
施密特女士注视了他几秒钟。
“很不幸,”她耸耸肩膀,“但是有这种可能。”
加兰踉跄了一下。
她因为腿软差点跪在地上的时候,霍夫曼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了她,全靠他半拖半抱的,加兰才没有整个人砸到地上去。这位先生用惊悚的语气说道:“小姐?”
“抱歉,我确实有点头晕。”加兰迷迷糊糊地回答,她环着对方的脖子,好不容易才站直了,“上次我见阿德里安神父的时候,他建议我……禁酒,我稍微尝试了一下,但是这恐怕不太适合我……”
这几句话被她用那种软绵绵可怜兮兮的语气说出来了,惹得克莱曼婷在通讯里呸了一声。霍夫曼眨了眨眼睛,笑了:“不,我觉得这是一种勇敢的尝试……非常勇敢。我斗胆猜测,您喝酒是为了暂且忘记什么悲伤的事情吗?那么现在您感觉怎么样?”
“糟透了,”加兰小声回答,手依然没有从对方的肩膀上拿开,“……好吧,除了今天,就在你们的礼拜堂里的时候,我好像稍微感觉好点了。如我所说,阿德里安神父的布道很感人。”
“不,要我说,这不仅仅只是保罗的功劳。”霍夫曼温和地回答,但是加兰依然觉得,这句话里地什么地方让他十分受用。“因为您是个勇敢的人,愿意战胜自己、踏出这一步——也因为,保罗可以把你带到祂的面前,不是吗?”
而他还有别的必须做的事情……纵然他打开那扇门的时候,已经做了许多心理准备,但是看见的某种场景依然令他的心底感觉到隐隐疼痛。实际上他进门以后就踩在了一地碎片上面,窗帘紧紧地拉着,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尚未适应黑暗。
然后,他就跌倒了。
或是说他的脚踝遭遇重击,在失去平衡之后不出意料地被那豹子似的年轻人直接放倒在了地上,在他倒地的时候加兰的手在他后脑上垫了一下,没让他磕在地板上。而那只手在震颤,拉米雷斯现在能稍微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了——加兰伏在他上方,黑发如网般散落下来,这段时间她可怕地瘦了下来,深陷的面颊之上落着深深的阴影。拉米雷斯能看见那双涣散的灰色眼睛,眼球在深陷的眼窝之中震颤——
然后加兰吻了他。加兰直起上身的时候动作微微摇晃,实际上很难控制自己的平衡感,所以第一个吻落在了他的嘴角。
拉米雷斯被烫伤似的缩了一下。
实际上她的呼吸也的确是烫的,简直叫人心底发慌。她贴在拉米雷斯耳边开口说好的时候语调又低又软,发音奇怪地含糊——那是巴比妥中毒留下的症状——实际上拉米雷斯在她的声音里听到了被某种渴望折磨的苦痛,药物成瘾的事情没法责怪她,而拉米雷斯明白她的为人,也就知道无论如何她干不出恳求着别人在给她一针这种事,她向来有一种可怕的忍耐力,这让人往往忽略了她的痛苦。
而她现在说的是:“希利亚德,和我做爱吧。”
她说话那语气简直让拉米雷斯头皮发麻,他的手制止性质地按在她的肩膀上面,说:“莫蒂——”
“拜托,希利亚德,求求你。”对方在他耳边悄声说,胡乱啄吻着他的面颊,拉米雷斯感觉到她的身躯在痛苦地震颤,“我好难受……”
多年以后拉米雷斯会知道,有一半因为她可能真的很难受——因为巴比妥类药物慢性中毒导致的性欲亢进,她整个人会像某种脆弱的玻璃制品一样敏感易碎——另一半却因为她确实是那种精明而残忍的猎手:她知道说什么话拉米雷斯会心软。
拉米雷斯的确会心软,这是某种经年累月之间形成的本能,所以说如果他会有孩子(他当然不会),他估计也会成为一个糟糕的溺爱的父亲。总而言之,事实就是如果加兰真的要求了的话,他会给的。
所以他的手也在抖,因为纠结和恐惧。然后他的手指犹犹豫豫地落在加兰的腿上——她穿着一条睡裙,赤裸的皮肤上全都是湿滑的汗水。他甚至没敢掀开那条裙子,也没敢低头看,强迫着自己的手指一路往上摸。
她双腿之间的皮肤因为潮气而十分滞涩,那些皮肤是那么软、那么热的,所属的肉体也是这样的生气蓬勃。她抓着拉米雷斯肩膀的手失去了轻重,第二天总得在他的皮肤上留下淤青。他的手指——他的手指缓慢地推进了对方的身体,是那么的湿而粘腻,是索多玛,吮吸着他的指尖,大量的液体顺着他的手往下流。情况其实有点不正常。他想不了那么多了。
她发出的声音就好像蛇的呓语一般,拉米雷斯闭上眼睛,令黑暗笼罩他,仿佛已经看见了缀在枝头的血一样红的果子。加兰抽泣似的哽咽了一声,嘴唇贴在他的皮肤上,牙齿擦过他疯狂跳动的脉搏——你们中间谁没有罪,先向她投石吧——她的声音震颤,但是说着:“您回来之前,我在这里……自慰,想着您,向来如此——”
他脑海里闪过几个片段,模糊又诡谲,就好像加兰的声音把这画面刻进了他的皮肤里面,让他从其中尝到了罪恶的快乐。加兰整个人体重压在他身上,膝盖颤抖地夹着他的腿,笨拙地摇晃着腰肢,发出哼哼唧唧的呻吟。与此同时他绝望地感觉到自己也硬了,在加兰腿上柔软的皮肤蹭过他的腿的时候因为快感而打颤,他意识到自己正注视着罪恶之城,他也将化为盐柱,作为他罪恶的惩罚。
(你们要记得罗特的妻子)
最后她在高潮的时候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面,在那几秒钟的沉默里,拉米雷斯只能听见她粗重的呼吸声。加兰的皮肤是滚烫的,拉米雷斯的手颤抖着抽出来,在她腿上胡乱留下一条水痕。
她扶着拉米雷斯的肩膀直起身来,然后忽然动作刁钻地扭了一下腰。
拉米雷斯猝不及防的闷哼了一声——然后他僵住了,他确信对方明白他的反应,看得见他涣散放大的瞳孔。这样把自己的欲望昭彰于对方的注视之下,让他心头升起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惭愧。
因为他记得三年之前的那个雨夜,他记得他狼狈地收拢自己的衣襟,他记得他说……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