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那小二便把茶端了上来,说了声:“客官慢用。”走到掌柜那边去了。
刘子安一面浅斟细酌,一面暗自低语,也不知到底在说些什么,神情恍惚沮丧,不是素常本色。
茶真是好茶,刘子安不觉间又要了数壶,正喝得尽兴的时候,忽然觉得脑袋一懵。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在这儿?”
他恍惚间记得自己好像经历了很多事情,但是却一件都想不起来了。
“客官慢走!”刘子安好像听见有人这么跟他说。
走?去哪儿?
他好想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随着心走。。。。。。”他喃喃着上了路。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两句诗宝禾先生很早以前就读过了,但也只是读过而已,一直无法领略其中的深意。直到现在,他才真正体会到,这其中所蕴含的寂寞和酸楚,真是浓得怎么也化不开。
不论谁遇到这样的事情,大概都只有心碎吧。
宝禾先生面上一脸平静,似乎跟以往没什么不同,但大家都知道,他是在强撑着。
“方才能试的方法咱们都试过了,接下来只能看这孩子自己的造化了。”曹大夫安慰道。
刘子安出事之后,那个世界就崩塌了,他们被传送回了山洞之中。
可奇怪的是,刘子安虽然仍有生命迹象,却怎么都醒不过来。阿宁推测他的灵魂大概是迷路了,只能等他自己找回来。
可他们左等右等,过了好多天,刘子安还没有苏醒的迹象,阿宁便叫来了曹大夫。
“可这孩子一向倒霉。。。。。。”宝禾先生道。
曹大夫顿了顿。
“那就忘了他吧。”他道。
忘记,忘记,忘记。。。。。。忘记真如此简单?如此容易?
宝禾先生的心在绞痛,他知道自己是永远也无法忘记他的。
“你只是不习惯。。。。。。其实你忘记的事情,远比你以为的要多得多。”曹大夫道,“而且灵魂离体这么久,就算他真回来了,也不一定还记得多少。。。。。。”
“我出去走走。”宝禾先生打断了曹大夫的话,走出了房门。
“先生,你要去哪儿?”阿宁问道。
自打刘子安出事之后,宝禾先生便如转了性子一般,再没出过门。
“随便走走。”宝禾先生道。
他知道曹大夫要说什么,既是段孽缘,就该早断了好。
然而在他心底深处,又何尝没对刘子安抱有同样的心思——否则,他也不会容忍刘子安在自己身边那么久。
路旁有林。
宝禾先生突然奔入枯林,扑倒在树下,放声大哭起来。
在人前他一直努力让自己保持淡定,但是现在,他只希望能哭晕过去,哭死。
因为他已经无法再忍受这种心碎的痛苦。
“如果可以的话,生死不明的那个人是自己多好。”他心道,“反正他向来独来独往,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即使有一天死在什么地方了,恐怕都没有人会知道吧,更不提为他伤心了。但刘子安不一样,他死了,会有人为他难过。。。。。。自己到时候又要怎么跟他的家人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