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盯着疾风高空中,飘荡如蝶的背影想道,只要追上他,我就——
那剑修思维忽而一断,看见了林祈云轻巧的踩着微命回身,抱臂看着他们,长眉挑起,一双桃花眼如同漆墨点星。
这绝不是落荒而逃的模样。
那修士呼吸一窒,但御剑速度太快,立刻停下也绝无可能,只能撕心裂肺的回头喊:“撤——!!!”
“晚了。”林祈云手掌结印不过瞬息,众人只见脚下山川闪出巨大的猩红阵盘,血红的光映在每一张震惊的脸上,连逃跑甚至尖叫的机会都不给,下一刻湮灭一切的红光就覆盖了他们全身,十里山河以内,没有一个修士逃过了阵法锁定。
林祈云站在阵盘以外,看着追击他的所有人都消失在了空中,他若有所思的看了自己掌心一眼,目光中流露出对阵法效用的几丝惊讶。
不过他没能惊讶太久,因为熟悉的白衣人重新闯进了他的余光里。
笔仙只来晚了一步,身上银甲已经被他丢弃,他悬浮于空中,看向林祈云的目光终于严肃起来,“缩地千里,你把他们丢去了仙魔战场?”
“你我两个人的恩怨,总拉上别人没意思。”林祈云道。
笔仙冷笑一声,“我跟你何时有过恩怨?至始至终与我关系不好的,难道不是萧宴池吗?”
“他现在不在,你找我算账也一样。”
“怎么一样?”笔仙抬手道,“你被讨伐军拖了这么久,灵脉根本撑不住,算清账之前就会死。”
“褚白。”
笔仙一顿,指甲陷入掌心。
林祈云微命横剑身侧,食指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古朴的戒指,“你不跟我算,那就我来和你算了。”
笔仙眼前顿时浮现出明书指腹那道极浅的痕迹,他像是被人掐住了七寸,一种浓厚的危机感和暴怒蒙上他的全部感知,几乎要断了他的理智。他在极短的一瞬间里,忽然理解了跟明书最后一次见面,他拿所有去珍惜的主角跟他说的那句“玄漱的选择从来都只有一条路”是什么意思。
灵力为什么还有?灵力从哪里来?为什么不擅长阵法的林祈云能在萧宴池缺席的情况下,一次次下出这样厉害的大阵?
“你对明书……”笔仙怔愣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林祈云,“你对明书做了什么?”
“你最后一次把明书从封印里扯出去见面之前,”林祈云道,“我与明书在封印里说了很多,他……”
笔仙完全听不进去林祈云在说什么,径直打断他,咄咄逼问道:“你在用谁的灵力?戒指干什么用的?你知道明书现在只有灵魂与元神,全靠灵力支撑吗?你知道他没有灵力就会死吗?”
“……”林祈云缓慢蹙紧了眉,微命剑意逐渐凛冽起来。
“他从始至终无辜,你是他的师叔,你凭什么要为了萧宴池置他于死地。”笔仙目光死死盯住了林祈云指尖的戒指,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萧宴池算什么东西?林祈云,你怎么敢这样对待明——”
话音未落,笔仙身上的阵盘骤然扩大,他瞳孔骤缩,只见林祈云携微命朝他飞驰而来,而猩红的光眨眼笼罩了两人,视线变化轮转间,景色便变了样!
笔仙猛地扫开林祈云,落在高岭雪山之上,他眼前冰雪覆盖山石,雪地冰天里不知掩埋过多少英魂的尸骨,细雪飘飞里,笔仙撑起身,对林祈云道:“我会杀了你。”
他举起手,噼啪的雷电绕在他身侧,在头顶闷雷滚滚里,笔仙眼圈血红,咬牙切齿道:“林祈云,我一定杀了你。”
林祈云用带着古朴印戒的手拿起微命,银剑白雪里,剑尊呼吸散成稀薄的雾,声色在呼啸的风里清晰至极:
“来。”
*
天地雷霆一道接一道劈下,大地轰隆震响,却没有北域震耳欲聋。
林洵被清河剑修护在身后,眼前猎猎风过,旌旗残破,罡风卷过大漠黄沙,携来一股叫人作呕的血腥味,魔物堆积的残体狰狞而恐怖,整个北域撑过了第一轮,仿佛陷入了死寂之中,城门破败,修士横尸,守住北域的代价,比他想得要惨烈得多。
“少主,清河战死……”
“别跟我说。”林洵喉结上下一滚,操着干哑至极的嗓子道,“尸体安置好,先别跟我说,还没完。”
他用剑支撑着自己身体,视野里尽是重叠的景象,林洵用力眨了好几次眼,才稍微看清一点,远方重新传来魔物的嗥鸣,林洵咬紧牙关,正想着拿剑再战,一双手就抓住了他。
“你还有东西没还给别人,先别逞强。”
王君衡的声音落在林洵耳里,他站在城门前,远目眺望山河尽头,奔涌而来的魔物正如海潮般朝他们涌来,好似要淹没整个人间。
“人不够,清河和琅琊的修士分到各个魔界缺口,北域的人根本不够,”林洵绝望的闭上眼,暗自拽紧了腰间的族徽,“王君衡,我是不是一辈子都追不上他?清河会承认我吗?”
“……”王君衡粗粝的手放在北域如同地震抖动的城门上,看着远方上涨的紫潮,提起嘴角道,“林洵,要是十年前,我做梦都不会想你有天还会说这样的话,我会觉得有点恶心。”
林洵无声片刻,抬手擦干净自己脸上的血,冷眼看过去,毫不留情骂道:“你有病吧,王君衡。”
“有病就有病,”王君衡提起剑,笑声爽朗,“反正也快死了,清河承不承认你我不知道,但是琅琊一定会承认我。”
“滚。”林洵眼前重影逐渐消失,他踏上剑,重新组织起清河剑修,对王君衡道:“你要是死了,我就上书琅琊,把你前些年做的蠢事都广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