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对父子疏远日久,皇帝之前从没来过将军府。今日忽至,令人不由揣测,难道大殿下复得皇帝爱重?罢黜太子,莫非真是暂时惩戒罢了。
孟侍郎抬眼只能望见皇帝的侧脸,只见他眉目舒展,孟侍郎不由心惊,他不动声色地在院中扫了一圈,皇帝今日出宫,看样子并未声张,算作微服私访,可跟来的禁军侍卫委实不少,他在西面廊柱一侧窥见了寻常装扮的曹来。
曹来能来,九千岁定是知情。
孟侍郎心中稍定。
午时至。
佛堂中的经文声停了。一卷讲闭,俗讲亦闭。
皇帝未开口留人,众人自不敢多留,乘着各家车辇各自归家去也。
李元盛却留了下来,破天荒地在前院与李佑白,道七用了斋食。
待到仆从换过桌上茶盏,李元盛适才不经意地问李佑白道:“朕听说你府中新添了不少人。”
李佑白答道:“父皇恩典,内侍监送来不少人。”
李元盛问的自然不是这个,昨夜丽嫔缠了他好一会儿,闹到最后,趴在他耳边,细声细气地说:“臣妾听说大殿下府中有个女郎生得极像娴妃娘娘。”
李元盛闻言,起初生怒,可细细琢磨,越想越觉荒谬,心中甚至升起了难以名状的怜悯。
于董舒娅之争,他自是胜者,而败者李佑白可笑又可怜,能想出这样的昏招,寻了个与董舒娅相像的女郎。
真龙才有五爪,伪龙四爪,三爪,长得再像也不是真的。
李佑白一降生便是太子,这些年不知好歹,不懂何为君恩,雷霆亦是君恩。
李元盛直白道:“朕说得不是奴才,说的是你府中与娴妃生得极像的女郎。”
只见李佑白抬头朝他看来,面不改色道:“不知父皇说的是何人?”
李元盛心知李佑白定会遮遮掩掩,索性开门见山道:“说的是沧县令周家的女儿。”
李元盛问过孟仲元,早已知晓了此人的来历。
李佑白的眼中终于生了一丝波澜,李元盛冷笑一声,吩咐他身后的陈风道:“将周家女郎请来。”
*
周妙听到来人传话,心想,完了。
李元盛要见她,难怪今日眼皮跳得厉害。
这一关要怎么过?
周妙脑中一团乱麻,一面想,一面重又戴上帷帽。
引路的仆从脚步匆忙,由不得周妙细想,转眼便到了前院花厅。
李元盛坐于上首,周妙进门前,飞快抬眼看了一眼李佑白的脸色,他眉头紧锁,嘴角紧绷,一张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嫌恶。
周妙的心情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她好像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抖抖索索地跪到了地上,笨拙地朝前磕头,帷帽不慎撞到了地上,发出一声突兀的轻响。
“民,民女参见陛,陛下。”声音结结巴巴,细若蚊蝇。
这就是那个周家女郎?
李元盛出声道:“把帷帽摘了,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