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靖扬好几次想把陈非叫过来,硬生生忍住了,如果不是陈非那句“别紧张”,他大概早就落荒而逃了。但是陈非那句话就好像一颗定心丸,也好像一个指南针,告诉他,这个叫声是正常的。
他掐着时间把火关掉,高压锅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然后变成噗噗的声音,又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宛如天籁的轻轻一声“叩”,红色的栓子果真落下去了,他的心脏才算落回胸腔。
又过了一小会儿,顾靖扬小心翼翼地打开锅盖,看着里面白花花一锅看起来正常无比的粥时,很是惊讶了一番。忐忑不安地尝了一口——粘粘稠稠的米粥,居然是很正常的味道。他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盛了一碗端进房间,陈非闭着眼半坐在床上,听到声音,他睁开眼睛。
顾靖扬把粥放在床头:“我吵醒你了?”
陈非摇头:“本来也没睡,”目光从那碗粥上挪开,对上顾靖扬的眼,“谢谢。”
顾靖扬笑得云淡风轻,仿佛刚才的受罪都是幻觉:“总算没搞砸。不过我的能力也就这样了,什么菜都没有,怎么办?”
“我冰箱里有咸鸭蛋,麻烦你帮我拿一个过来。”
那是什么?顾靖扬疑惑道:“咸鸭蛋?不用煮?”
陈非愣了一下,随即乐了:“你来中国这么多年,没吃过咸鸭蛋?”
顾靖扬有点窘:“应该是……没有吧?”他从没听过哪道菜有这种东西的。
陈非掀开被子就要下床,顾靖扬赶紧扶住他肩膀:“你告诉我放在哪里,我去拿就可以了。”
“我怕你给我拿个生鸡蛋过来。”
陈非从冰箱里拿了两颗咸鸭蛋:“不嫌弃的话一起吃一点?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不了,我不饿。”
陈非没跟他客气,自己坐在餐桌边,一口一口慢慢吃。他其实吃不下,这个时候任何东西对胃来说都是刺激,但是不吃,等下绝对更刺激。
顾靖扬也不打扰他,静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杂志。一时之间,客厅里安静得只有汤匙和碗碰撞的声音,和偶尔翻书页的声响。
陈非吃了一会儿,肠胃和思维一起回暖,他转过头去,冲着客厅的人道:
“Andrew,你的朋友还在等你吧?”
顾靖扬刚要说没关系,陈非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真的没事了,只是胃痛而已,等下吃个药,睡一觉也就好了。”
顾靖扬没有立刻回答,他是不太放心,而且比起去云空那种灯红酒绿的地方,他更愿意和陈非在家里呆着,哪怕就像这样什么都不做。但他同时也明白,陈非说的是事实。
他缓缓站起身,穿上外套,动作沉稳得让人察觉不到任何异常:“OK,callmeifyouneedanything,”他无意识地用英文说着,“Youhaveafriendhere,youknow。”
“我会的,谢谢。”
陈非注视着顾靖扬走出去,轻轻的“咔嚓”一声,门板关上,室内恢复了刚才的安静。
不对,好像更安静了,仿佛空气都凝固的静。
陈非呆呆看了一会儿门板,原来,不是不能分担的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原来有人陪伴,真的不一样。
顾靖扬轻靠在门上,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却无法吐出心中的憋闷。
如果可以选择,如果陈非跟自己一样,哪怕他喜欢别人,他都会要求留下来,他真的不放心。
但他没有选择。他不过是一个朋友。一个连说喜欢的资格都没有的朋友。
顾靖扬回到云空的时候才9点出头,那两个人坐在包厢里嘀嘀咕咕,一看到他,一脸便秘的表情。
顾靖扬随便挑了张临窗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Kevin跟在他后面,帮他倒了一杯红酒,立刻识相地退出去了。
“你怎么回来了?人没事了?”Max默默观察,看不出顾靖扬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说我呆着也没差,我就回来了。”
两人再次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果然不好办啊……
今晚他们俩的革命感情迅速加深,都是拜陈非所赐。
“老大,你……他……你和他……”Simon有些艰难地试图组织语言,却无法组织自己的语无伦次,这也不能怪他,他和Max讨论了半天,越讨论越疑惑,这件事完全超越了他们的想象能力之外。顾靖扬和陈非?难道同志圈里面也流行王子灰姑娘麻雀变凤凰?接受不能啊……
“不用瞎猜了,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顾靖扬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浅尝辄止,优雅随意的姿态,看起来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Max翻白眼,他想吐槽一句,如果我或Simon突然胃痛,你能那么紧张?忍了忍,到底还是没说出来。感情的事情,各人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顾靖扬又不是女人,就算暗恋单恋苦恋,也不需要他们来当知心大姐。
转念一想,心里暗叹,人跟人之间的缘分还真是邪门。萧孟安VS陈非,如果不是因为靖扬,他这辈子都不能想到要把这两个人放在同一个天平上比较。不是他势利,他可以很客观很中肯地说,无论是纯粹从男人看男人的角度,还是帮兄弟选对象,萧孟安的条件远远甩陈非不止十条街,但有什么用呢?他老大愣是看不上人家萧孟安,搞得人家现在伤心人别有怀抱。
老大到底看上了陈非什么?想不通啊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