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长往怪肉的方向冲去,口中只来得及下达最简洁的指令。
他的话音未落,哐啷啷,链条碰撞,蠢蠢欲动,无处不在。
殿中众人有些人还沉浸在死里逃生后的恍惚中,竟没能理解李道长的话。而另一些人虽然跟着动了起来,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惶惶不知如何是好。
墨观至反应最及时,率先暴起,拖着近旁的两人往后倒去,正巧避开攻击而来的链条。只是这样一来,他自己也无法迅速起身再跑。
情势急转直下。
间不容发,一直藏在墨观至发丝间的小木偶扑身飞了起来。只见她一个凌空翻滚,小小的身躯冒出无数黑色的浓雾。雾气挥舞如同小小的八爪鱼,朝着抽向墨观至的链条缠去。那链条被黑雾一抓一吸,像喝可乐一般,顷刻间消散无影。
只可惜,小木偶只有小小的一只,从小黑猫那里获得的能量也极其有限,只能同时拦住几只链条的攻击。
然而怪肉挥动的链条何止千千万,密密麻麻,交错成无数细密的网罗,眼看着就要将整个大殿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届时众人将再也没有容脚之处,再也无处可逃。
墨观至不知为何袭击自己的链条居然主动退缩了,然而尽管如此,他能够活动的范围也极其有限,只能够勉强在身后护住贺老汉和他的孙儿。
幸好,李道长踩着富有韵律的奇妙步伐,风风火火赶来。他一剑挥来,如有虹气,瞬间斩落无数链条,窸窸窣窣往下砸落。他身后的冯道长紧随而来,也是不断挥斩桃木剑。
只可惜,这两人尚未完全休整好自身,离全盛状态相去甚远,连续挥剑不过几分钟,灵炁耗费过大,气势瞬间转弱。然而链条在怪肉的加持下,源源不断地产生,不知疲惫、不知进退,眼看着就要将两人缠绕成茧。
在危急关头,原本被挡在身后的冯道长猝然翻身,死死抱住自家师兄,以己身挡住链条的攻势,瞬间被其中一根穿胸而过,口中、胸膛鲜血喷涌而出。
李道长口中大喝一声,目眦欲裂。
墨观至刚趁机将一老一少塞到更安全一些的角落,扭头便见到这样一幅令人揪心的画面。他只觉脑海一片空白,电光火石间,他感受来自内心深深处涌起一股莫名的力量,身体的本能代替他的理智作出决断。
墨观至往两位道长的方向狂奔而去,不再顾忌会吞噬血肉的链条。奇怪的是,这些链条似乎也害怕起来,没等墨观至靠近,它们瑟缩着,如有灵智般自发地往旁边退让,霎眼开辟出一条干干净净的通道。
紧接着,殿外响起一片啊啊的鬼叫声,叫得人心惊胆战。
有仓鸮振翅而来,圆溜溜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泽。看羽毛花色,正是之前停在墨观至手臂上的那一只。
它并非独自而来。
一只、两只……无数只仓鸮飞入殿内。
如同一支静默无声的死神队伍。
啊啊——
它们发出尖利刺耳的叫声,无视张牙舞爪的链条,直直朝着墨观至飞去。而未曾及时躲避的链条碰上仓鸮锋利的钩爪、有力的双翼,如同滴水泼上滚烫的铁块,滋啦一声便化作水汽消散无形。
墨观至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讶然看着眼前堪称奇景的一幕。
领头的那一只熟鸟,抓准时机,一下停在墨观至的肩头,扑棱着翅膀扇了对方一个耳光,力气之大险些将对方打得背过脸去。
墨观至:“……”
仓鸮连忙摆动双脚往旁边让了让。它笨拙地收起过于舒展的翅膀,歪着脑袋,无辜地瞪着大眼睛看向人类。
被仓鸮这么当头来了一翅膀膀,墨观至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连忙去看李道长二人。
李道长此时已离他很近,因仓鸮团的加入,身边的链条几乎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压力骤减。他抱着师弟缓缓往地上坐下,不断从口袋中掏出丹药符箓,看也未看,一股脑儿地塞进冯道长口中。
墨观至暗自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仓鸮们的意外出现,也算是解决了众人的燃眉之急。
同样缓过来的张玄沄背靠承重大柱,抚着胸口直喘粗气,忍不住出声询问道:“那怪物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会越变越强?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看着不像是寻常鬼物。”
墨观至不知玄门之事,只能摇头。
在灵丹妙药的修复下,冯道长的状态肉眼可见地控制住了,只是人还昏迷着,一时半会儿看来是不能好转。此时李道长终于泄出一口气来,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腰板也随着塌了下来。
他叹气道:“也是我们经验不足,不仅错估了那妖物的实力,恐怕还错估了它的成分。这东西应该不是单纯的恶鬼或是某一灵物成精,而是被人为炼化的魔物。它身上有不同的气息,其中有一道属于大妖。”
说到这,李道长停顿片刻,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普通人,无声叹息,再次强调道:“是接近两百年修为的大妖。”
张玄沄当即闭了嘴。
阿波却不解,好奇问道:“不到两百年就这么厉害吗?是我飘了吗,怎么听着就像是小妖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