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沈山山听了却只没好气白了我一眼,像是在生什么气似的,过会儿,哧哧抖出仨字儿来:“不稀罕。”
于是我生财大计再度破灭,每年也就只秋天才央他捉两只给我玩玩罢了。
【佰拾陆】
徐顺儿算是个福将,他找着的那蛐蛐儿是个青项金翅的,极是上品,一听把我高兴坏了,边儿上看着直搓手。可他笨得要死,竟把蛐蛐儿追进个石头多的大堆子里,蛐蛐儿躲里头不出来了,他急得直挠耳朵。
薄暮下夜色渐起了,野上人少寂静,我摸火折子点了盏灯笼,昏光中沈山山不紧不慢接过随从递的一筒子水,冲徐顺儿扬扬下巴:“让开,把围布打开守着。”
徐顺儿便同另个随从一起拿麻布把石堆周遭给围了。
沈山山蹲下来,灯笼暖黄的光胧在他面上,他照着光,垂眼沉静看着石头堆子细察了会儿,忽然抬手就要把一筒子水往石缝里倒。
我连忙拉他:“哎哎哎,你做什么,这倒进去虫就给淹死了。”
“不这样怎么给你逮蛐蛐儿。”沈山山认真做事儿的时候总肃着脸,此时只格开我手,还是把水往里头倒了:“你当它傻么?它见了水会自个儿蹦出来的,聪明着呢。”
原来他是要拿水赶虫。我团着膝盖蹲他后面笑,看着那石堆只叹气:“蛐蛐儿聪明个什么啊,聪明就不会被逮着了。”
这时筒里水倒尽,沈山山闻言,收回竹筒时瞥我一下,澈亮的眼又盯回石头去,沉静道:“中庸不是说么,人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阶之中,而莫之知辟也,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越聪明,误得越厉害。”
他话音刚落,我只听咕咕吱吱一阵声儿,果真有个青项金翅的大蛐蛐儿从石缝里头蹦出来要逃,可徐顺儿他们一早听了沈山山的话围着石头呢,这时候逮虫直如瓮中捉鳖。
见大局已在握,沈山山闲闲给我递了个罩子来:“要么你自个儿逮一只试试?”
我却把手往背后猫了不接,颇嫌弃:“它钻了不老少地方,多脏啊。”
沈山山气得挑眉看着我:“嫌脏了你洗手不就成了?旁边儿就是河呢。我替你逮那么多次也没见着怎么样啊。”
他这是嫌我矫情,我再不答应估摸他就得打我了。于是我勉为其难接了那罩子,瞅着那青项金翅的蛐蛐儿在围布里头胡蹿,心里一点点地又跃跃欲试起来,等了小会儿,终于一定眼儿抬罩盖过去——谁知脚下上前时却踩着个松动的石子儿绊了自个儿的衣摆,一时屁股一撅人也偏了,登时照着围布里头摔了进去,脑袋都磕在地上。
立时疼得我吱哇乱叫。
围布被我压落了,蛐蛐儿往外一蹿就奔得不知去向,沈山山万没料到我这平地儿也能摔个狗吃屎,瞬时捂了肚子就大笑起来。
徐顺儿憋着笑过来扶我,可那跑掉的蛐蛐儿是青项金翅呢,这多可惜啊。我爬起来便也顾不上止他们的嘲,还在四下里头找蛐蛐儿往哪儿去了。沈山山见我这样儿,笑得就更厉害,脸上玉色都叠起红来,手也捶着草泥的地儿,简直要背过气去。
“甭笑了,赶紧给爷找出来!”我气得一脚踢在他腿上拉他起来,“快,爷就要刚才那青项金翅的,今儿逮不着就不走了!”
沈山山这才起来,揉着肚子跟在我后头都还在点着眼角笑:“哎哟稹清,你要把我肚子都给笑破了。”
他把手拍拍干净,绕到前面掰过我脑袋看了看,手指头替我抹掉脸上的灰,“还成,没摔伤,疼么?”
“不疼你摔一下试试!”我一把将他挥开瞪他,“还不怪你,叫爷捉什么蛐蛐儿!你捉不就成了么!”
“好好好,怪我怪我。”沈山山好脾气地笑,拉着我往旁边儿草丛石缝里蹲着翻,“我今儿捉了它给你赔罪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