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无相女功法大成后,便化身千万,自隐于野,白楼楼主也无法制约住她,只能徒叹一声,相忘江湖。
但不管如何,无相女挂念白楼楼主知遇之恩,终究还是将无相神功留了下来。白楼凭借这部天级功法,虽未能再有人修炼至大成境界,但也足够跻身二宗三楼之一,也算修成了正果。
此后无相女凭一己之好叱咤风云,快意恩仇,行事亦正亦邪,当真是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名声也越来越大,本名反而渐不为人所知。然而就在她盛名达到顶点之时,却突然消隐于江湖。有传闻说她是遇到了心仪的男子,与之退隐;也有人说她是修炼无相功后,心性大变,化身万千,在诸多不同人格中迷失了自己,传说种种,不一而足。原来江湖传说俱都是失实之言,她却是在先帝庇护之下归隐。
段飞扬想起无相女威名,便问起齐燕:“无相女前辈习得无相神功,千面千相,化身千万,便是近在眼前恐怕我们也无法识得,怎会有人跟踪追杀?”这却有点犯了忌讳了,对自身功法,若不是关系非常亲近的人,一般人是不愿讨论的。
齐燕见他问得蹊跷,心中也是不快,暗想:“这老头真是不识趣。”但她奉祖母之令而来,又感大梁先帝之德,不想和众人闹得太僵,便勉力回道:“世上哪有无敌的功法,就连那号称‘无回一诀震万古’的无回魔经,最后也被布武子的藏剑术所破。无相功虽有妙用,但也有功法恰好可以克制,细节请恕小妹不详说了。”她心下气恼,一开始喊得“叔伯”也不喊了,直接自称小妹起来。
白衣少年看的心中一跳,他天生聪颖,出身高贵,平日里阿谀奉承见得极多,勾心斗角的事也看了不少,察言观色的本事便也锻炼出来了。齐燕语气一变化,他便立时察觉了出来。当下打了个圆场,将话题岔了开去:“段太傅,朱都统请放宽心,我已见过无相女前辈,齐姐姐这次能出山相助,实是我们大梁之幸。眼下便有一件要事。”大梁虽已亡国,他们却仍以大梁臣子自居,称呼也是按照前朝旧制。
三人露出凝重之色,问道:“愿闻其详。“白衣少年低声道:“不知三位可知先帝驾崩后,何人为嗣?”段飞扬见他说得郑重,晒然一笑:“此事何人不知?先帝所生六子五女,只有幼子殷天长得国师改命,才侥幸得存,现被软禁在大雍天牢之中,是唯一嗣子。”
白衣少年闻言微微一笑,也不反驳,倒先讲起了故事:“当年先帝秉真龙之气而生,国师屡观天象,帝星遭妖气冲霄,主强龙遭凌,后继无人之兆。先帝驾崩前,所生五子五女俱都夭折,无一存活。只是这六殿下为何能身免?若国师有逆天之能,为何不替前面几位殿下改命?雍贼擒下六殿下,既知他是先帝唯一子嗣,只要杀了便一乐百了,我等纵然有精忠报国之心,翻天覆地之能,又如何能匡扶一个死人登上帝位?要知道先帝本就是太上皇单传,血脉一绝,我等又能去保何人,又如何能光复大梁?”他语调虽然平缓,却字字沉重,仿佛千斤重锤,深入段朱齐三人心中,泛起波澜一片。
云深不知归处,只缘身在其中。他说的这些,三人不是不知道,却从未从这些方面去想过,或者说不愿去深思。恰如白衣少年所说,这其中实在是破绽丛生,让人顿生疑窦。隐隐地,一个可怕的念头不禁从三人脑海中浮起,让他们不忍、不想也不愿触及:莫非大梁皇室血脉已绝,难道自己这些年来暗中卧薪尝胆,期待有朝一日能够复此灭国血仇的准备却是做了无用功?东山再起的大计原来只是黄粱一梦?
齐燕年纪最轻,对大梁故国之情最浅,所受冲击也是最小,便率先恢复过来,只觉如大梦初醒,自己手足俱是冰凉。再看段朱二人,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定了定神,仍抱着万一的希望,问向白衣少年:“祖母曾说先帝是人中豪杰,更有国师相辅,定然不会没有后招。如果六殿下不是先帝嗣出,那先帝传下聚贤令,让我们暗中发展势力,静待执令之人相招却是为何?”段朱二人一听,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便又看向了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闻言,暗想这齐燕倒甚是聪明,道:“齐姐姐说得不错,先帝纵然无力回天,但也有贵人相助,便偷天瞒日,留下了那么一丝骨血。”段朱二人大喜,忙问道:“消息可是确切?不知先帝如何做到?”白衣少年道:“千真万确!雍贼入城,先帝自知难以幸免,得高人建言,在殉国之前留得血脉。此后先帝为保这最后一丝血脉,皇宫终战之时就存了必死之心,率部死战不退,因此驾崩之日殿下尚未出生,先帝所遗真龙之气无法觅得真龙血脉继承,百日一到便散归天地,由此便应了先帝出生时‘强龙遭凌,真龙无后’的预言。此时殿下已成人,也是我们起事的时机到了。”
众人听得此段秘闻,遥想先帝当年危难之时的悲愤无奈之情,都是心下戚戚。朱天霸身为“督君护”统领,虽是奉先帝之命逃离以保存复国之力,终究是心中惭愧,不禁长叹一声。
齐燕见众人无语,便道:“不知七殿下目前身在何处?”白衣少年闭口不答,抬手为三人满上面前茶盅,问道:“二十载已过,我这些日子想尽办法,共发出聚贤令三十六道,却只有十余个同道接令,余下的想来要么不便前来,要么便为雍狗所害。”
齐燕见他避而不答,转念一想便知道自己问得唐突。二十年过去,谁又能保证剩下的梁国旧部初心不改?据祖母所说,灭国当日先帝率众死战,突围的忠臣猛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现在却仅有区区十余人接令前来,若说没有人卖身求荣,便是自已也不相信。便是这来的十余人里面,有没有奸细也未可知。
朱天霸苦笑一声,他身为近身侍卫统领,与先帝感情弥深,这二十年来,先帝音容笑貌无日或忘,每见到雍朝官吏招摇过市,都感觉如万蛇噬身,心中痛苦无以言表。时至今日才等来聚贤令,可惜英雄已老,年华易逝,自己鬓间已现白发。更有些老兄弟不堪苦候,自行行动向大雍复仇,也不知道战死几许。有时候,他也不禁在心中暗暗埋怨,这持令人为何非得等这么久,才联络自己这些老兄弟?难道我们这些兄弟就这么不值得信任?不知不觉间,铁打的汉子泪已满襟。
殷飞扬见状,也是心有所感,默然无语。气氛一时间变得伤感起来。
白衣少年是个玲珑心,见状干咳一声,便又说道:“大家莫要见怪。在下商济北,家父便是当年先帝所托,执掌聚贤令之人。雍狗势大,眼线遍布,前些年更是弄出个‘监狩司’,四处刺探捕杀我等同道,家父也曾派人联络诸位,但都无功而返。现在北胡强盛,雍狗大部实力被北胡牵制,我见事有可为,才敢联系各位前辈,还请各位担待一二。”朱天霸是个直性人,见他如此说辞,便也收拾起了情绪,轻叹一声,摇摇手道:“贤侄言重了。不知我们要如何起事?”商济北早知他有如此一问,便接上话头,询问起了几人这二十年来经营出的势力,商量起如何在这北胡南下之际,在大雍境内经营出一片地盘来。
这几人中,齐燕是个丫头片子,平日里跟着无相女隐居,便是孤家寡人一个;段飞扬是大雍重犯,形貌也显目,不好四出串联,这些年来只发展出了寥寥三五知己;倒是朱天霸未出仕前为人豪爽,在江湖上好友众多,广有人脉,借着这个优势,偷偷拉起了一个帮派,名为“铁木堂“,在大雍南部广南一带颇有点名气,混的还算有声有色。
商济北知道众人在没有大梁皇室的财力支持下,本就极难发展出什么像样的势力,像朱天霸这样的已经是意外之喜,因此倒也并不失望,道:“现今形势,唯有先找到七殿下,方能再议下一步行动。”言罢,左手朝北边一指,道:“为保殿下安全,二十岁之前,无人知晓殿下身在何处。但殿下二十岁后,必会到雍京一趟,我们可到雍京与殿下回合。”
段朱二人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段飞扬开口道:“若是在二十年前,这雍京我们也可去得,但现今雍贼已迁都至此,监狩司眼线遍布,对我们来说是天下一等一的险地。”朱天霸也道:“段太傅说得是极,若殿下前往雍京为雍贼所害,岂不是我等的罪过?能否知会殿下一声,到别处会合?”
商济北微微一笑,道:“二位勿忧,这雍京我们去不得,可齐姐姐有无相功护身,这天下何处不可去。不知齐姐姐可愿接此重任?”齐燕对此倒是无所谓,她无相功已修炼至小成,正想借机出去历练,当下便应下了。
商议既定,众人也不想久留,再寒暄几句,定下日后的联络方式,便一一作别。【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