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陌其实起得很早,这会儿也已经起身了,但的确没睡好。东轩室的动静她也听到了。不过还是没过去。只在听到喊‘皇上起驾’的时候出去跪送了。既然她不肯低头,也就没有了享受继续睡懒觉这个特权的资格。不然,一边仗着他的宠爱不守宫规,一边又执拗的不肯低头,那不还是仗着从前那丁点情分么。等到那些情分磨没了,难保不落个弥子瑕的下场。
萧槙一眼看到她,这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了。于是以目示意郑达,后者忙过来,“娘娘请起!”
“谢皇上!”谢陌站起身来。
郑达见她果然面容有几分憔悴,心道这又是何必。
“娘娘,皇上说让您不忙回去,先用了早膳等着,他下朝后有话同您说。”
谢陌回到西轩室,用过早膳,宫女进来禀报,贤妃来了。谢陌想了想,难道是来交权的,可是也不必急于一时吧。
贤妃是被郑达请来劝谢陌的。谢陌心道,倒要看你怎么能说出一朵花来。要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去向不肯为孩子报仇的父亲低头。
“是郑达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事儿是大公公在办,可是是皇上默许了的。臣妾不曾怀过孩子,娘娘的难过臣妾不敢说感同身受。但臣妾失去过母亲,臣妾想这样的痛也许是相通的。”
谢陌想起十年前母亲离世时的悲恸,和此刻失去孩子的痛,的确很难说孰轻孰重。
“丧亲之痛是娘娘这一生所感受到过最痛的。这种痛人人都是要经历的。可是恕臣妾放肆,除了这些痛,娘娘这生其实从没吃过什么苦头。”
谢陌有些怒了,你凭什么这么说。
“臣妾说错了么,您从小锦衣玉食,可谓事事顺心。即便在宫中,先皇面前,您也可以撒娇卖乖,可比当年的固城长公主还来得有面子。就连太后娘娘待您,都得客客气气的。”
这些,谢陌不否认。
“对您而言,最大的苦便是刚进宫时皇上的刻意刁难了吧。”
谢陌想了想,最终也只能‘嗯’了一声,“你说这么多,是要告诉本宫做人需要惜福么?”
“正是。娘娘在这个位置上,受您庇护的人才能过得好。譬如说冷宫的废后,娘娘自己也知道,没有您打点,中风偏瘫的她过的会是什么日子。皇上跟她仇深似海,顾着身份不刻意为难已是宽宏大量了。”
见谢陌沉默,贤妃便继续说:“还有谢家人,失了圣眷,怕是连谢晖小姐的婚事都得降格以求。这不是威胁,因为这些并不需要皇上对付谢家,只需要他不再宠信谢家。朝中的跟红顶白您也是知道的。娘娘,既然进了宫,有很多时候就不得不委曲求全。”
谢陌忽而一笑,“你我该当易地而处。我若是像你一般无牵无挂便好了。而皇后这个位置,也得你这样把她当女官做的心态才能做得好。很多时候,都得忘了自己的切身感受。”
贤妃怫然变色,离席道:“臣妾从不敢存如此奢念。”
“随口说说罢了,不必害怕。”
“娘娘是聪明人,其实臣妾说的,您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您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谢陌撑着头,“你说的其实不无道理,本宫的确是从来不曾真的吃过苦,真要丢本宫去贫家小户吃些苦头,怕是就不会羡慕他们的自由自在了。”
贤妃忽而露出一抹嘲讽的笑,“自由自在,卖儿卖女抵债的自由自在。”
谢陌讶然,“你是被卖掉的?”
“对啊,那个时候太小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姓什么叫什么,这一生就如风中落叶。”
这些谢陌确实不太懂,只能默然。
“后宫事务你还是继续代掌吧,本宫刚养好身体,精神还是倦怠。”
贤妃有点踌躇,之前德妃代掌,有不少声音说德妃是德才皆备。而且德妃排名在她之前,从前是因为她要照顾幼笑的儿女。如今大皇子上了书房,大公主又归还淑妃,便不再有这个顾虑。自己再代掌有些说不过去。
谢陌怎么会将掌宫的大权交到德妃手里,那样以后怕是更加的不安全,于是道:“如此,本宫便照样同你一道处理,这样看谁还有话说。”
“是。”贤妃也不愿看德妃脸色过日子。
谢陌让玲珑去问窈娘要一份相生相克的药物的总览。
玲珑略一犹豫说道:“药娘被皇上赶走了,说她一而再的失职。”
谢陌诧异,“赶到哪里去了?”一而再的失职,一次是没有查出旭旭衣服被人动了手脚,可那哪能怪药娘,实在是防不胜防。就是太医正不也是出了事才能执果索因么。还有一次,怕就是说被老霍煮的药膳解了她洗胎药的药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