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产士心知她快使不上劲了,便安抚她歇息片刻,语气甚是随和,若闲谈一般地问起:“孩子的名字,三小姐可是取定了?”
这一问,将她专注于生产痛楚上的心神岔开几许。
“思来想去许久……着实是件叫人头疼的事。”兰昀蓁轻轻摇头,皱起的眉头尚未松懈,脸庞上却浮现出虚弱的浅笑。
她鲜少让自己去想孩子将来的名字。
因为每当思及此事,她便会不由得思念起贺聿钦来。会去想,若让这孩子的父亲来起名,他会给自己的骨肉起一个怎样的名字?
兰昀蓁忆起,不由得于心底慨叹。本打算借预产期这几日,在病房中待着无趣,再好好思索如何给将要出生的小家伙取名,却不料,生产来得如此之快。
又一轮宫缩忽而席卷,强硬地中断了她的思绪。
兰昀蓁紧攥着身下的床单,咬紧牙关,不知将呼吸、又使劲的动作反复轮过几何次……
手术室内唯一的那扇窗户上,未被帘布遮掩住的玻璃依稀染上一层黎明的破晓色。
迷离之中,她似是望见了那抹白里携青的鱼肚白——天快要亮了。
已过去快一夜了么?
兰昀蓁的额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脸庞,她疲倦地闭了闭眼,只觉身子很累,嘴唇也干涩。
医院外的枪声终于平息下来,灰蒙蒙的天色里,一切都归于宁静。
这片静寂索然,催人睡意,即便是眼前明晃晃的手术灯,都无法让她混沌的意识清醒几分。
可蓦地,她却听见那一道新生儿嘹亮的哭声。
那声啼哭,清澈如此,似划破侵晓的一柄芒刃,不染丝毫世俗尘埃。
第69章乌鹭铩棋开(1)
民国十五年,一月。
上海总商会再度筹措国内商品博览会,意欲提倡、推销、改良国货,以扭转民族资本企业相较于外商所处的劣势地位。
商品陈列所面向全国各地征集产品,其中,亦有兰昀蓁经营的那家无线电股份有限公司所生产的收音机。
“三小姐,您可是为数不多能将展品在月底前送到的参展商了。”会馆馆长站在兰昀蓁身旁,面容感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