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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昀蓁不敢忘,亦不能忘。
十余年来,支撑着她寄居仇人篱下,同那群共流着聂家肮脏血脉的人笑言相处、生活的,不正是这不可泯灭的仇恨么?
她的手有些颤抖,将戒指盒放回到他掌心里:“是我没这个机会带上它。”
贺聿钦没有说话,他凝望着她,瞧见她低首时颤动的睫羽,垂下的那只手,手背上青筋凸起。
“但有一件事,我从未欺骗过你。”她掀眸,眼眶隐隐泛红,“一为,唐先生之事,当真非我所愿;二为……初见你时,我不曾瞒过你我的姓名。”
“我知道。”贺聿钦点了点头,低沉道。
他低首时,掩去眉宇间的微微耸动。
兰昀蓁知晓,那是他想要抑制自己情绪时才会流露的神情。
她忙低下头,避开了视线,冻得有些僵硬地手指从珍珠包中翻出一张支票,几折叠好后,脱下肩头的外衣,塞进口袋一起交予他。
身子蓦地便凉了,兰昀蓁有些不适应:“这笔钱,是拿去支持军备物资的。同聂家见不得人的黑心钱无关,亦同兰家沾染着大烟气息的钱无关。”
“铭德里的学生们知晓了此事,也省吃俭用地往其中添了一份心意。”
她解释,是希望他可毫无顾虑地让这笔钱派上用处。
远处的轮船轰鸣起汽笛,沉闷又冗长——船马上便要开了。
弥月挤身于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拼命地垫高脚尖眺望,只瞅见那两个听差已寻回了医药箱,往登船口子处走来了。
“小姐,我们得抓紧走了,那二人回来了!”弥月跑至报亭边,焦急地催促着兰昀蓁。
闻言,她回首瞧一眼码头,又立即转回来,面对贺聿钦,红着眼周,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我曾试过许多法子。”
“老太爷是个好面子、要名声的人,元菁病逝不过几月,贺亥钦若不主动求娶,他怎会上赶着逼迫我嫁去?”
她忽地讲起:“本是同小夜合说好了的,她拖住贺亥钦一些,如此既可为我宽裕时间,又能使他短期里不再纠缠我。”
话到此处,兰昀蓁短暂地低首,忍住眼底的湿润,又抬头故饰轻松地看他:“或许,是这时候不对……”
她说的话,他都听懂了——她曾为他们之间努力争取过。
贺聿钦倾身镂住她,下颏用力地抵着那片削薄的肩头:“你只管做想做的。硝烟散去的那日,我定会回来见你。”
报亭的另一侧隐约传来弥月和那两个听差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