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少不更事,不知轻重,等到自己身陷局中,才发觉是一枕槐安,梦中之南轲,幡然悔悟也后悔莫及。”
兰昀蓁抬头看她:“往事如烟不可谏,而来者犹可追,心中若总僝僽,也恐怕难医沉疴,终了伤身。”
“心腹之忧,何以决痈溃疽?”邵元菁淡笑着将书阖上,“拜伦的《春逝》里还有一段——‘山盟今安在?汝名何轻贱!’从前不知这句诗为何意,如今事往时迁,切身体会了,到也刻肌刻骨、冷暖自知。”
她见兰昀蓁不说话,摇着头低低地笑了:“是不是在想,我为何要与你说这些?”
“因为方才在书房里,我遇见了大少爷?”兰昀蓁的语气询问着,但心中却是清明的。
“你冰雪聪明,无须我来点拨。”邵元菁抬手掩住咳嗽,看着她的眉眼依旧柔和,“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时候,即便在当时认清了人心,也不能保证那人日后的恪守不渝。”
“你正值摽梅之龄,排在你前边的锦枝已嫁给了文则,接下来聂老太爷操心的便该是你的婚事了……你自己要多上心,别落得同我一般结局。”
她听出来,邵元菁这番话是为提点她。
兰昀蓁劝慰:“你的生活哪有自己讲得那般萧索,现如今日子过得不依旧顺风顺水么?”
邵元菁摇头淡笑:“你不必劝慰我,同样的话我这些年听得都倒背如流了,兰因絮果便罢了,镜破钗分怨也不得旁人。”
第26章醒时泪满裳(1)
九月初旬,上海商会办宴。
宴会的主理之人明眼上瞧着是上海商会的会长,实则却不然。
兰昀蓁是随聂老太爷来参加商会的。
老太爷在商界德隆望重,威望素著,席间有不少富商巨贾热络上前同他攀谈,三言两句间,话题似是要被引到关键点上,却又碍于她在场,不好讲出口。
听差将茶水恭敬奉上,兰昀蓁原是坐于老太爷身后侧,此时起身告辞说,要去另一边同几位相识的太太小姐们打声招呼,却被聂老太爷拦下。
“你听一听无妨。”老太爷清嗓,头微偏向身后,手中的文明杖点地,挡在她皮鞋前的地板上。
兰昀蓁淡笑着应下来,又坐回席上。
那人瞧老太爷发话,不由得多瞧了她两眼。原来传言中讲的,那聂府三小姐颇得老太爷欢心一事竟是事实。
如此一来,他倒也不再顾忌了:“老太爷您也知晓,这回的商会那哪是商业交流,简直就是找我们要钱来了。”
兰昀蓁坐于后座,静静地摇着手中的团扇,敛眸倾听着。
就在前段时日,直奉二系于北方开战,兵戈扰攘,烽火连天,一仗未完,两方皆是财匮力绌,道尽途殚、点金乏术之时,便开始大规模发行战争债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