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曾经如此为她伤怀,岑立夏心中更不是滋味,“对不起……”
不仅仅是为着这件事,更因为,他当初的中箭也好,坠崖也罢,说到底,都跟她脱不了干系,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她害得他沦落到那个境地。
若非为了救她,他或者不必中箭,亦不必堕崖,他是为了救她,才受的这些苦难。她永远都记得,在最后关头,他是怎样将一线生机给了她,自己却甘愿坠入那无边的深渊的……说到底,她亦欠他许多。
无论他曾经做过些什么,他都切切实实的救过她的性命。这一点,毋庸置疑。
所以,其实,除了对不起之外,她更欠他一句“谢谢”,若不是他,她当时或者已经死了,死在了三年前的那一场征战之中,死在了赫连煊的手下……如果当时她真的死了,是不是今日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司徒锐亦不会被她连累至死……心头堪堪掠过“司徒锐”三个字,岑立夏蓦然一痛,几乎不能呼吸。
赫连烁没有死,那司徒锐呢?她还能够见到他吗?
她亲眼看着他阖上眼睛,她亲眼看着他死在她的怀中,感受着他的体温,一点一点的变冷,身子一点一点的僵硬,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亦没有脉搏。
他就那样切切实实的死在她的怀中,再也不可能像面前这个男人这么幸运的再一次活着出现在她面前了……这样惨烈的事实,叫岑立夏一时心痛如绞,难以自抑。
“缪儿,你没事吧?”
察觉到她一瞬间惨白的面色,赫连烁心中亦是一紧,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
咬紧牙关,咽尽这不合时宜出现的悲痛,岑立夏摇了摇头,不想面前的男人再为她担心。
少顷,女子嗓音微哑,开口道:
“你也不要叫我‘缪儿’了……过去的夏侯缪萦,早已在三年前已经死了,我现在名唤‘岑立夏’……”
她多么想,她真的能够跟名字一样,与过去的一切恩恩怨怨,爱恨情仇,划清界限,但现实,却一次一次的将他们残忍的拉扯在一起,延续着未尽的一切,叫人逃不开,也避不过。
而她只能够眼睁睁的接受。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在命运面前,她是这么的卑微,这样的渺小。她什么都左右不了。她连这个世上,最爱她的那个人的性命,都救不了。
不能再想了。
否则的话,岑立夏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撑多久。
近在咫尺的男子,却仿若没有察觉她心中真正所思所想,只眉目潋滟,顺着她的话头,接下去:
“我也已经听说了,你与三王兄之间的事情……”
瞥了一眼身畔的女子,在他看似不经意的提及那个男人的姓名之时,瞬间紧握的双手,赫连烁眼眸一深,敛去了,只继续道:
“虽然我一早已知当年三王兄对你的一切情意,不过是源于利用,但我亦没有想到,最后他竟然会为了十三座死城,而将你推给司徒锐,而且,还派剑客行刺于你……”
说到此处,赫连烁语声蓦地一顿,噤了声。仿佛唯恐这一段重提的过往,会再一次戳到女子的痛处。
但当初的那些事情,又怎比得上,如今那个男人,给她带来的伤害呢?
所以,岑立夏只是简短的向着面前的赫连烁解释道:
“其实,景大哥一早就知道了他的打算,所以提前告知了我……而我则求景大哥扮成了那个刺客,当他一剑刺来的时候,我便假死,然后,我便随司徒锐去到了北昌国……”
如果她当时没有要他帮她,如果她当时没有将他卷进来,那么,他现在或许还好端端的活在这个世上,做他逍遥自在的北昌侯,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惨死在那个男人的剑下。
是她害了他。是她害了司徒锐。
每多想一次,岑立夏的心,便是多痛一分。她不知道,这样下去,她还能够撑得了几时。
听得她在提到“司徒锐”三个字之时,不自觉放轻放缓的嗓音,那样简单的一个名字,却仿佛被她浸满了无尽的苦与痛,厚重的,浓烈的,荡进闷热的空气里,潮湿而且沉重。
赫连烁眉目如晦,有一瞬间的深不见底。但旋即,却是只余一片沉默。
“司徒锐的事情,我亦听说了……”
男人似犹豫了须臾,终究还是缓缓开口道。
岑立夏却蓦地望向他。
“我原本以为你死了,所以亦觉得生无可恋,索性便留在我坠崖的那处地方,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赫连烁低声解释着,“我原本以为,我的一生,也就这样过了,再也不会踏入红尘之中……直到前一段时间,我听闻你不仅没有死,还嫁给了司徒锐,成为北昌国的王后,我才终于决定从山谷里走出来……我只是想看你一眼,确定你还好端端的活在这个世上,确定你过得好,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