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被他出声唤着的女子,却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她的眼中,此时此刻,如同只有那个昏倒在地的男子一般,不顾一切的向他奔去。
她单薄的身子,甚至被自己绊了一下,重重一个踉跄,司徒锐心中亦随之一紧,下意识的就要向前去扶她。
但下一瞬,女子却连一袭素白衣衫上沾到的泥土也不顾得拍,便爬了起来,再一次向那个男人奔去。
她近到他的身畔,将他紧紧抱着,如同即将失去的生命的至宝一般,抱的他是那样的紧。
她一遍一遍的唤他:
“赫连煊,赫连煊,你醒醒……”
她纤细柔软的指尖,不断的擦拭着男人唇角逸出的鲜血,依稀可见,指尖轻颤,止也止不住,殷红的鲜血,染污了她绣着大朵百合花的衣袖,刺眼的色彩,像一根极尖细锐利的针一样,刺进司徒锐的瞳底,彻骨的疼痛,直抵心底,一点防备也没有,像是恨不能将他埋在胸膛里的那颗心,生生的撕裂掉一般。
司徒锐就那样,定定的立在原地,远远的望着那个女子,怀中紧拥着另一个男人,看着她为他疼痛、嘶喊、流泪,像是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与他的存在一般,她的心底,她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了……他终于要失去她了吗?
司徒锐苦涩的想。心底一片苍茫。绝望。麻木的痛。
日光正浓,正是一天里,最暖人心脾的时刻。
司徒锐却只觉得冷。无尽的冷。
“他怎么样了?”
眼见着水盼儿从里间走出来,尉迟默不由紧走了两步,迎向前去问道。不管怎么说,那人也是在他交手之后,才吐血的,该不会是自己下手太重,将他伤了吧?
虽然他是不喜欢那个西秦侯,但也不至于到想要他性命的地步。
所以,尉迟默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被他喋喋相询的女子,却是下意识的望了对面的司徒锐一眼,然后,开口道:
“西秦侯只是一时郁结,气血攻心,这才昏迷不醒的……”
顿了顿,续道:
“不过,他身子本就因为每日取血而伤了元气,今日一事,只怕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为为娘娘她取血了……”
“啊?”
尉迟默毫不掩饰自己的小小担忧:
“那小夏儿以后怎么办?没有他帮忙,她会不会毒发啊?”
“默儿……”
尉迟明翊阻止道。
虽然他亦为着眼下这个局面,而心中一紧,但是,眼望着里间,躺在床榻上,依旧昏迷不醒、面白如纸的男人,尤其是看到陪在他身边,一脸担心与不安的那个女子,他的心底,不由又多了几分复杂。
或许,对那个女子来说,比起她会不会毒发的问题,她更加在乎的却是那个躺在榻上的男子的安危吧?
意识到这一点,尉迟明翊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男人下意识的望向自己身畔的司徒锐。比起他,此时此刻的这个男人,会更加难受吧?
从那个女子奔向另一个男人的那一刻起,司徒锐的眼睛,便没有从他们的身上移开过半分,他就像是被钉在了那里一样,一点一滴,一寸一寸的将她对那个男人的担忧、关切、痛惜、也许,还有他最最不愿意面对的情愫,都映在了他的瞳底,躲也躲不开,抹也抹不去。
她还是在乎他的,他一直都知道。
但亲眼所见,司徒锐终究还是心中一苦。如同整颗心,都泡进了黄连水一般,浸的麻木,惟剩茫茫连绵不绝的苦涩,漫延在体内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骨血,每一条经脉之中。
像是随时都要将他狠狠淹没一般。
而他却如此的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涨潮的汐水,从头顶,一点一点的将他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