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总。”
徐双龙站在三米开外,皮鞋尖恰好抵住地毯上的云纹刺绣边缘。
窗边的人影没动,声音裹在烟雾里:“老徐啊,坐。”
他选了会客区最外侧的单人沙发,半个身子陷进墨绿色天鹅绒里。
茶几上的建盏还冒着热气,白毫银针的清香混着沉香,在鼻腔里搅成团理不清的线头。
“这是今年应用支持中心的年终总结。”
他将封面只有几个大字的文件推到茶几中央,“全年MTTR(平均故障恢复时间)同比压缩13%,知识库调用率提升到。。。”
陈默终于转过身,黑色西装扣得一丝不苟。
他踱步到茶案前拎起铸铁壶,滚水注入建盏时激起的白雾模糊了镜片:“半年前梅里达灾备中心的事,处理得挺漂亮的。”
徐双龙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领导的敲打就是这么的突如其来。
那场由劣质电源模块引发的连锁故障,他带团队在墨西哥熬了五天四夜。
此刻这句夸奖却像根鱼刺,提醒着他当时擅自调用渡河项目备用设备的事。
“都是团队的功劳。”
徐双龙这会儿怕说得多错得多。
“听说前段时间出差时在机场低血糖晕倒了?”
陈默突然说起了别的,从抽屉摸出个珐琅盒推过来,“喏,瑞士带回来的黑巧克力。”
徐双龙捏着糖盒的手指发紧。
上周三凌晨两点,他在浦东机场贵宾厅突然眼前发黑,这事连秘书都不知道。
监控?不对,没事谁去看机场的监控?难道是跟着他去的出差的年轻工程师之一?
徐双龙想不通,这才发现自己好像一直以来都有些低估了眼前这个私交颇好的领导。
他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冷汗,西装内衬已经贴在背上。
沉香灰簌簌落在香炉里,徐双龙发现很久没有仔细看这间办公室的全貌,早已有了些变化。
整面墙的荣誉证书旁的《临川思梦图》已经被移到了侧边墙上。
现在则挂着幅水墨荷花,题着“中通外直”
四个字,落款竟是郑非。
“运维就像这香道。”
陈默突然用银针拨弄香灰,露出底下猩红的火种,“看着是伺候人的活,实则火候差半分就前功尽弃。”
徐双龙突然站起来,反正先鞠躬道歉总归错不了:“陈总,渡河项目的工时填报。。。”
“你先坐。”
陈默的声音很轻,却让他僵在原地。
直到听见瓷器与木桌碰撞的轻响,才缓缓坐回沙发。
建盏里的茶已经凉了,浮沫凝成惨白的圈。
“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打香篆吗?”
陈默忽然开口。
用香箸在炉灰上画出一道弧线,“篆文要一笔到底,中间断了,这炉香就废了。”
他指了指报表上的工时异常栏,“就像项目节点,断一次,后面全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