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君脸颊飞红,垂眸瞧着满山落叶:“我可还未点头呢。”说罢莲步轻移,提着葱绿裙角往前疾走,发间流苏随步摇晃,似流泻的月光。
允泽忽将獐子掷于道旁,箭步追上前两步,铁钳般的手掌攥住她手腕,猛地一带便将人纳入怀中。
他埋首于她发间,嗅到山茶花与皂角的淡香:“不答应我,可是想应了别家儿郎?我听闻学政家的小公子备了三书六礼,钦天监的长孙遣人送过十二件金银首饰,还有周总兵家二公子曾送你莫青依的真迹《寒溪秋韵图》……”
温热气息拂过后颈,维君如遭蜂蛰般缩颈推拒。允泽却瞧着她泛红的耳廓与鼻尖,忽低头在她眉心印下轻吻。
那吻轻如蝶翼,却让她浑身一僵,心跳加速。
只听他声音温柔说道:“我这鳏夫本不该奢求,君儿你这般皎皎如月,原该配天下英杰。只是我这糙汉贪心得紧,不愿将你让与旁人,余生我愿拿命去护你周全。”
维君被他攥着腕子,鼻尖萦绕着他衣襟上未散的松木香气,与山林草木气息绞作一团。
她垂着眼睫,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阴影,良久才从喉间逸出莺啼般的声响:"你这人,就知道说这些混话来哄我。"
说着用手肘轻撞他胸口,动作似嗔似恼。发间银箔蝴蝶钗不慎松了,簌簌落了两片银鳞般的箔片在允泽肩头。
她望着那枚跌落的钗饰,眸光微闪,忽然转身从他臂弯里挣出来,却并未往前迈步,只背对着他踢着脚边的碎石子,带着几分狡黠:"我倒觉得学政家的公子一表人才,我母亲也十分中意他。我父亲倒是对周总兵家的公子另眼相看,周总兵与我二哥也有几分交情,又得皇上青眼,往后指不定。。。。。。"
话未说完,允泽已疾步上前,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微凉的指尖托住她下颌。她猝不及防撞进他深潭似的眼底,还未及惊呼,唇上已覆上一片温热。
暮春的晚风卷着树叶沙沙作响,青苔石缝里钻出的蒲公英,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惊得散了满头绒絮,纷纷扬扬飘过两人交叠的身体。
她起初还攥着广袖欲拒,待那吻从急切转为温柔,指尖便渐渐松了力道,无意识地揪住他腰间玉带。
直到远处传来更夫敲梆的"咚——咚——"声,他才微微退开半寸。
"再说旁的人试试?"他声线低哑,指腹摩挲着她泛红的唇瓣,眼中笑意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执拗,"你父亲看中周总兵家的小子?"
话音未落便低笑出声,指节蹭过她下颌时带起细微痒意,"听说他喜好男风,在凤青阁里可是常客。至于学政家的公子。。。"
他故意顿了顿,看她耳尖泛红的模样才续道,"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儒,哪里有我孔武有力?你这般调脱顽皮,若遇见山精鬼怪,他那支羊毫笔能画符还是能降魔?"
维君被他说得面颊滚烫,刚想反驳却又被他扣着腰拉近,鼻尖撞在他胸前玉带扣上。那枚羊脂玉雕琢的麒麟佩硌得她腿生疼,刚要蹙眉再次被他吻住,舌尖卷着她唇齿间残留的桂花糖霜,搅得她脑中嗡嗡作响。
"混帐东西。。。"她终于在喘息间挤出半句话,抬手想推却反被他攥住手腕按在树上。
他指腹在她腕间脉搏处轻轻画圈,那点痒意顺着血脉爬进心尖,搅得她连娇嗔都失了力道。
远处传来阵阵犬吠,寂静夜里格外清亮,他却忽然松了手。
"哄你罢了,还当真了。。。"她垂着眼看他腰间玉佩,声音轻得像落花,"我二哥早就遣人去探过,周公子与学政家的郎君。。。"话未说完便被他用指腹按住嘴唇,他俯身时发间玉冠流苏扫过她脸颊,带来一阵微凉的香。
"不必说了。"他望着她瞳孔里映出的亮光,忽然笑起来,那笑意从眼角漫开,连带着眼中执拗都化做了柔波,"我自会让伯父伯母看看,谁才配用八抬大轿抬你过门。"
说着便解下腰间麒麟佩,塞进她掌心,玉料触手生温,倒像是把他的体温也一并渡了过来。
她指尖紧攥着那方玉佩,指腹碾过麒麟吞吐云气的雕纹,玉料上仿佛还留着经年不散的体温。
忽忆及数载前,遭俞瑶构陷致伤之际——他将她送入医馆,揽入怀中,青衫广袖如羽翼覆下,予她可依的倚仗。
指腹轻擦伤处时,她垂眸窥见他眉峰微蹙,瞳仁里溺着碎玉般的疼惜,药酒在胡医女手中化开时浓烈的味道,忽就烫了她眼眸。
原是从那刻起,青衫上的墨竹纹便入了她的心,以他指尖温度为墨,将半阙情字拓在方寸之间。
待二人踏月归庄,已是戌正时分。肖玉凤见允泽肩头斜扛着一头棕毛獐子;维君手中拎着两只狡兔,一灰一白,长耳犹自颤巍巍扫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