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她已旋身抽出袖中匕首,寒芒却凝在半空——谢映柔立在官道中间,发间银簪在灯笼下泛着冷光。
“你怎会在此?”陆雪手腕微颤,大脑快速转动,该准备何种说辞。
正思忖间,巷口忽传来铜铃清响。夜色深处,那辆消失的青布马车碾着碎月疾驰而来,辕马昂首嘶鸣,车辕横陈官道,将陆雪退路截得严严实实。独眼车夫用阴冷的目光盯着陆雪,只叫她后背发凉。
陆雪乘坐的那辆马车车夫,见势不妙,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谢映柔指尖摩挲着鬓边步摇,丹凤目微阖如淬了霜的刃:“这话该我问你才是。”月光如水,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如一张无形的网,堪堪罩住陆雪瑟缩的身形。
陆雪攥紧袖中匕首,屈膝福身时,后颈冷汗顺着脊骨蜿蜒而下:“暮色渐浓,奴见夫人孤身外出,实难安心。特备车马,只为护夫人周全。”
谢映柔忽而轻笑,珠玉步摇随笑声轻颤:“护周全?把盯梢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倒比我更会巧言令色。”夜风卷着巷口槐叶掠过,她广袖翻飞如蝶,眼底寒芒直刺人心。
陆雪只觉寒意透骨,掌心的匕首几乎要刺破锦缎。
“你整日监视于我,眼底恨意都要溢出来了。”谢映柔指尖划过陆雪苍白的脸颊,“别忘了,我在男人堆里厮混了数年,最懂察言观色。说,你究竟是谁?”
陆雪瞳孔骤缩,强压下心惊,谢映柔退后半步,丹凤眼死死锁住她眼底神色,语气冷硬道:"你认得陆逸。"这话不是询问,问的十分笃定。
陆雪一言不发,眼角低垂望着路面。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撕破夜色。谢映柔鬓边珠翠剧烈摇晃,步摇撞出细碎声响:"本夫人问话,耳朵聋了不成?"
陆雪缓缓抬眸,眼尾猩红似要滴出血来,在月光下映出怨毒的光。
"你对陆逸用情至深,直接去勾引他便是,何苦来刁难我?"谢映柔甩了甩发麻的手腕。
陆雪突然仰头冷笑,鬓边碎发被夜风吹得七凌八落。
"情深意重?"陆雪嗤笑道,发间银簪折射出冷冽寒光,恍若出鞘利刃。"我对陆逸可没有半分情意,不过是替陈家大姑娘惋惜罢了。那男人眼瞎心盲,错把鱼目当明珠,实在叫人失望。倒是你这烟花女子,骗得他对你魂牵梦绕、神魂颠倒,却不知珍惜。这世上痴心错付的女子多了去,偏你这样的人能得他倾心相待,当真是可恨!”
谢映柔最讨厌别人提她青楼女子身份,眼底腾起骇人的杀意,指尖掐进掌心几乎渗出血来:"你在找死!"
话音刚落,谢映柔眼尾微抬,朝暗处的马车投去一记冷冽眼神。独眼车夫利落地跳下马车,长刀出鞘声骤然响起,粗粝的脚步声碾碎满地月光。
陆雪这才惊觉失言,后背瞬间沁出冷汗,瞳孔因恐惧剧烈收缩,死死盯着那柄泛着寒光的刀刃。
"你敢!"陆雪的嘶吼被截断在喉间。谢映柔忽然用丝帕捂住口鼻,冷笑间扬手甩出一包药粉。
辛辣气息刺入鼻腔的刹那,陆雪眼前炸开无数金芒,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扑通栽倒在青石板上,最后只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夫人可要了结她?"车夫将刀刃抵在陆雪颈侧,粗重的呼吸喷在她苍白的脸上。
谢映柔弯腰拾起掉落的珍珠耳坠,对着月光慢条斯理擦拭:"不必。"
她从广袖中抽出泛黄的宣纸,上面朱砂红印刺目灼心,"这是她的卖身契——这人,赏你了。"
更深漏尽,烛泪凝作暗红冰棱。陆逸已然睡熟。
谢映柔捏着帕子掩住口鼻,轻柔的躺进床榻。纱帐垂落时,她背过身去,脊背绷得笔直。
窗棂外突然炸开野猫嘶鸣声,利爪挠过青瓦的声响刺得耳膜生疼。
谢映柔攥住被角,指节泛出青白。三日前趁着陆逸外出摆摊、陆雪外出采买之际,她在巷口拦住了那独眼车夫。
二两碎银塞进对方掌心时,男人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姑娘但有吩咐,小的赴汤蹈火。"
随后每日一两银子的赏钱,足够让这市井之徒甘心跑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