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维坐在主位对面的客座,面前的骨瓷茶杯里,雨前龙井碧绿的茶汤散发着清雅的香气。他强迫自己看起来镇定,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壁,目光时不时瞥向包厢入口那扇厚重的、绘着水墨山水的推拉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窗外松枝的影子随着微风在枯山水的白沙上缓缓移动。
三点整。
分秒不差。
包厢门被无声地拉开,没有敲门,没有侍者通报。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几乎填满了门口的光线,带着一股室外的微凉空气走了进来。正是曾哥。
他还是那副样子。一身剪裁合体但毫无品牌标识的深灰色定制西装,包裹着那副如同钢铁浇筑般的身躯。寸头,鬓角已有些灰白,更添几分冷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刻的法令纹如同刀刻,眼神锐利依旧,进门后只扫了一眼满桌的珍馐美馔和那瓶醒目的红酒,目光便如同探照灯般精准地落在了王子维脸上。那眼神没有任何温度,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状态。
“曾哥,您来了,快请坐。”王子维立刻站起身,脸上堆起客套的笑容,伸手示意主位。
曾哥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他走到主位前,却没有立刻坐下。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桌面,在那瓶勃艮第上停留了半秒,然后拉开椅子。动作依旧简洁有力,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而沉稳的声响。他坐下,宽阔的背脊挺得笔直,双手自然地放在铺着雪白桌布的大腿上,那姿态不像来赴宴,倒像是随时准备应对一场突袭。
侍者悄无声息地进来,恭敬地询问是否需要上菜斟酒。王子维连忙看向曾哥。
“不用。”曾哥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直接挤压出来,没有任何多余的音节。他摆了摆手,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力。侍者立刻会意,无声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满桌香气四溢的佳肴瞬间成了尴尬的背景板。王子维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拿起茶壶想给曾哥倒茶。
“不用麻烦。”曾哥再次开口,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王子维脸上,打断了他的动作。“我时间不多,说正事。”
王子维放下茶壶,坐直了身体,感觉喉咙有些发干。“曾哥您说。”
曾哥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紧紧锁住王子维,仿佛要穿透他的伪装,直视他内心的想法。沉默了几秒钟,这短暂的寂静在王子维感觉中却无比漫长,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窗外松枝的影子也似乎停止了晃动。
“你最近,在查几个人。”曾哥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没有任何疑问的意味。“程慧。唐泽。利修儒。”
王子维的心猛地一沉!他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接,而且精准地点出了这三个名字!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他强自镇定,试图辩解:“曾哥,我只是……”
“停下。”曾哥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敲在王子维心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立刻,停止你所有的调查。删除你手上所有相关的资料。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王子维的脸色微微发白,他感觉自己的手心在冒汗。“曾哥,我……我只是想知道程慧她……”
“原因,我不清楚。”曾哥再次打断他,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转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他的眼神却变得更加锐利,如同冰锥,刺得王子维不敢直视。“我只是收到上面的指令。”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那钢铁般的脸庞上,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凝重。“来自……更上游的一些势力。”
“更上游……的势力?”王子维艰难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有些发涩。他知道曾哥的层次已经很高,连他父亲都要对其礼让三分。能让曾哥称之为“更上游”并亲自出面传达警告的……那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一股冰冷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他,比看到利修儒那空白的档案时更甚!这已经超出了他认知的范畴。
“警告很明确。”曾哥看着王子维瞬间变得苍白的脸,继续说道,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到此为止。如果继续……”他没有说下去,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极其短暂地闪过一丝让王子维感到毛骨悚然的东西——那不是威胁,更像是一种……怜悯?仿佛在看着一个即将踏入致命雷区而不自知的人。“后果,你承担不起,你父亲也兜不住。”
说完,曾哥不再多言。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在包厢内投下巨大的阴影。他没有再看王子维一眼,也没有再看那满桌无人动过的珍馐一眼,仿佛那些东西从未存在过。他转身,迈开那如同标尺量过般沉稳的步伐,径直走向门口,拉开那扇绘着水墨山水的推拉门,身影消失在门外,如同他出现时一样突兀、无声。
只留下王子维一个人,僵坐在宽大的座椅里,面对着满桌渐渐失去热气的佳肴和那瓶凝结着更多水珠的昂贵红酒。包厢里死寂一片,窗外的松影似乎又开始移动,沙沙作响,却像是某种不详的窃窃私语。曾哥最后那句没有说完的话,和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怜悯,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脖颈,让他几乎无法呼吸。那瓶勃艮第红酒瓶身上的水珠,此刻看起来,竟像极了冰冷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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