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上午去看守所提审一个被潘思聪冤判的企业家,那人隔着铁栅栏递过来一张泛黄的报纸,上面刊登着潘思聪在“廉政先进个人”
表彰会上的讲话,标题是《坚守司法良知,做人民满意法官》。
企业家苦笑说:“周书记,我当年就是信了他这鬼话,才没去上诉。”
审讯室的门再次打开,一名纪委干事抱着个密封箱走进来。
箱子里是潘思聪书房保险柜的部分物品——除了房产证和豪车购置合同,还有一沓厚厚的笔记本。
周志高接过一本翻开,里面用蝇头小楷记着密密麻麻的“办事记录”
:“2018。5。12,收王老板300万,帮他把合同诈骗案改成民事纠纷”
;“2020。7。3,收李局长夫人100万,帮她侄子逃避交通肇事刑责”
…“
“看看这个,”
老陈指着其中一页,“2022年七夕,收某地产商‘节日慰问’500万,备注写着‘感谢潘法官让钉子户败诉’。”
周志高想起那起轰动全市的拆迁案,钉子户老两口被强行拆迁时气得双双住院,最后官司却判他们“妨碍公务”
。
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现在才知道,潘思聪的钢笔一挥,就能让平头百姓的栖身之所化为乌有。
潘思聪看着那些笔记本,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椅子上。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嚣张变成惊恐,再变成一种近乎麻木的空洞。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审讯室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把他脸上的褶子照得像纵横交错的裂缝。
“我做了二十年审判长…”
他突然低声说,“从基层法官干到省高院,多少人求着我办事…我以为…我以为这都是我该得的…”
“该得的?”
周志高终于推门进来,声音冷得像冰,“你收七个亿贿赂的时候,觉得该得?你养三十七个情妇的时候,觉得该得?你把无辜者送进监狱,让真正的罪犯逍遥法外的时候,觉得该得?”
他将一份dNA鉴定报告甩在潘思聪面前:“这是那起故意伤害案受害者的报告,人家明明是正当防卫,你却硬判成故意伤人。”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加害者是你情妇的弟弟!
你为了枕边风,就能颠倒黑白,你还有良心吗?”
潘思聪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良心?在这个位置上,良心值几个钱?我告诉你周志高,这圈子里谁不这么干?只不过我运气不好,撞到你枪口上了!”
“所以你觉得冤?”
周志高俯身,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那些被你冤枉的人,他们在牢里吃的苦,他们家人受的罪,你觉得冤不冤?”
“那个老信访户的儿子,被你判了十五年,出来时老婆改嫁了,孩子不认爹,他在信访局门口跪了三年,你知道吗?”
潘思聪被问得哑口无言,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他想起自己每次坐在审判席上,看着下面战战兢兢的被告,总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快感。
他以为权力就是万能的,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说成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