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一下,沉默一叹。
这一具身体,差不多也已经油尽灯枯了。
气血衰弱,呼吸艰难。
就仿佛风中残烛就算没这件事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所谓的灵瘟,也不过是最后一缕恰巧吹过的风。
季觉回头,看向了刚刚赶来的市场负责人:「他是什么情况?」
「是他啊。
」
市场负责人弄清了死者是谁之后,愣了一下,神情复杂,仿佛早有预料一样,轻声一叹:「起码能少遭点罪,也算解脱了。
」
季觉沉默片刻,声音渐冷:「有人勒索么?」
「不不不,没有的,咱们市场没这种事情,就算也有也被保安队打断腿了。
」负责人赶忙解释,擦着汗,晞嘘感慨:「是这家伙太拼了,早晚卖粉,半夜去送垃圾,每次往返崖城的时候,还带一大堆零碎的来卖,每天都这样说了很多次了,身体会遭不住,他不听。
听说海岸是计件加底薪,还去参加了很多次,招工的人都认识他了,每次都只劝他回来,年纪太大了,根本遭不住。
前些日子还找我打听,送货赚不赚钱呢,得亏拦着没让去。
」
「欠了债么?」余树问。
「是啊,多多少少,这年头都有点嘛,但他的缺口不小。
」
负责人把手下扫地的几个人过来回答,七嘴八舌:「除了赚钱还债,还得给老婆治病,就那个什么藓。
「苔藓病?」
「对,前几年闹过一次的那个,城外就没家里不死人的。
」
「倾家荡产啊,买不到药,听说除了老婆,家里人都没了。
」
「怪可怜的。
」
抽烟的大妈拄着扫帚摇头:「前几天,老婆也死了。
」
「不是说养好了么?」负责人也错愣起来:「上个月他乐了好久,还给我发糖呢。。。。」
「本来是快好了嘛。
」大妈看了他一眼,低声说:「结果—遇到这种事情,难免的。
要我说,罪也受够了,熬不住了吧?」
余树愣住了。
眼眸低垂。
早在去千岛之前,他就翻过崇光教会的记录。
几百年里,诸多灵瘟的记录浩如烟海,其中光是失梦症就有好几个架子,数十次大范围流行,全部都是在混乱时期和战争的间歇。
相比记在里整个岛屿尽数寂静的惨烈状况,如今,只不过是小阵仗而已,
在崇光教会的统计里,失梦症的潜伏阶段其实很漫长,甚至不乏无症状携带者的状况,而病发的原因也多种多样,在其中,最多的原因,却只有一条—
想死。
失去一切对活着的执着之后,就会萌生对死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