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死寂里,他失神的环顾着四周,沙哑的问:“……海州会怎么样?”
兼元思索片刻,“污染尽半吧。”
“崖城呢?”
“运气好的话,会躲过,毕竟距离那么远。”
兼元满不在意的回答,“可就算如此,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季觉抬眸怒视,想要说话,却看到他的笑容。
如此嘲弄。
“你真的如你所想的那样在乎吗?还是说,你又真的挽留住了什么东西?”
幽邃的宗匠傲慢的抬起眼眸,俯瞰:“非攻之造,实乃天授,万物为十指所成,无所不能,无所不有。
可缺点在于你,因为你把手伸向虚无的地方,所以才抓不住任何东西——你所见的,你所选的,便只有一片荒芜。”
他说,“这就是你的本质。”
“时至如今,宗匠还指望用那一套滞腐之说动摇我么?”
季觉冷声反问:“言语何其无力,不如故技重施一番,也好看我是否会向你低头?!”
兼元的眉毛,缓缓挑起。
疑惑,恍然,乃至,抹不开的嘲弄。
再忍不住咧嘴,大笑。
前合后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件事情,我忘记告诉你了……”兼元几乎笑出眼泪,断续的说道:“或许是你有所误解了,可之前你所经受的烛照之式并不是指向滞腐的秘仪啊。”
他停顿了一下,笑意越发狰狞:
即便是我这个主持者,也难以知晓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因为它所映照出来的,是你所想要看到的未来,你所想要创造出的世界。
它所指引的,是你心中想要走的路……
可你所看到的,又是什么?”
“——是毁灭还是死亡?!”
季觉毫无动摇,冷漠怒视,“在这之前以滞腐之说灌输的,难道不是你么?”
“区区三日之功,如何同你诞生至今所坚持的人生相比?如何比叶限对你日积月累耳提面命的教导?”
兼元踏前一步,俯瞰着他,一字一顿的发问:“这其中有几分是我的引导?有几分,是你心中的真实所想所求?又有几分,是你的本质所流出?
你所看到的,难道不正是剥去粉饰和伪装的自己么?!”
就这样,在季觉的沉默和呆滞里,他欣赏着那一张漠然神情所隐藏的动摇和怒火,笑意更甚,如同看着炉中渐渐淬炼完成的利刃一般。
“我早说过,工匠从不会弄错素材。
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怪物——”
兼元弯下腰来,和季觉对视,碧绿的眼眸之中光焰涌动,戳破一切伪装:“我从未曾见过如此扭曲的灵魂,从未曾见过如此矛盾的构造。
你的心里是空的,你对一切冠冕堂皇的东西嗤之以鼻,以一个不存在的东西为支柱,如同囚徒一般,画地为牢。
我看得见。
你就像传说中的西西弗斯那样,日复一日的循环,疲于奔命的向前,却不知去往何方,又不敢停下。
直到有一天,自己彻底面目全非为止……
正因为如此,你才会如此痛苦,如此渴望死亡!”
同你这样追逐虚无的家伙相比,我这种丧心病狂的家伙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