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身着三层重孝立于灵堂前,玄色丧服上的银线暗纹随着呼吸起伏,恍惚间竟与孙策临终前染血的锦袍重叠。
他凝视着供桌上兄长的排位,指尖悄然掐进掌心,将那份藏在袖中的传位诏书攥出褶皱,檀木供案上的长明灯突然爆起灯花,在冰冷的石壁上投下扭曲的暗影。
"
主公,娄县至今毫无动静。
"
张昭抚须的动作顿了顿,苍老的嗓音混着炭盆噼啪声,"
周瑜与沙摩柯集结重兵,却只加固城防。。。。。。"
话音未落,张纮已展开泛黄的舆图,朱砂标记的娄县防线在烛光下如同一道狰狞的伤疤。
孙权猛地转身,震落梁间积尘:"
年关将至,不能再等!
"
他抬手扫落供桌上的祭品,陶碗碎裂声惊得廊下守灵的士卒一颤,"
即刻派出快马,将兄长死讯传遍荆扬豫三州。
不必等四方吊唁——三日后,以公侯之礼下葬!
"
烛火将他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眼底翻涌的野心与悲怆几乎要冲破眼眶。
三日后寅时,城中钟鼓齐鸣。
三十六匹白马拉动的朱漆灵车碾过覆雪的青石板,车轮裹着棉絮却仍发出沉闷的呜咽。
孙权扶棺而行,孝袍下摆拖过结霜的地面,身后跟随着三百披麻戴孝的江东士族。
送葬队伍逶迤出城,道路两侧跪满素衣百姓,寒风卷着纸钱漫天飞舞,恍惚间竟如鹅毛大雪。
当楠木棺椁缓缓沉入三丈深的墓穴,孙权突然捧起一抔冻土。
冰凉的泥土从指缝间漏下,他的声音混着呜咽:"
兄长披荆斩棘定江东,今弟以玄纁束帛、圭璋赤绂,送兄魂归九天!
"
话音未落,十二名乐师奏响编钟,苍凉的古调中,三百精骑同时将长矛插入地面,金属撞击声惊起林间寒鸦,黑压压的羽翼遮蔽了半边苍穹。
暮色四合时,巨大的封土堆已堆成山丘状。
孙权褪去孝服,露出内里绣着金线蟠龙的紫袍,在残阳下举起刻有"
吴侯"
的青铜印绶:"
孤今日继位,定承兄长遗志!
"
他的吼声惊得守陵士卒伏地叩拜,而远处长江之上,无数孔明灯冉冉升起,在风雪中化作星星点点的血色,仿佛孙策未灭的英魂,正凝视着这片他用热血浇灌的土地。
灵堂已被撤去,孙权已将染血的诏书收入袖中,转身对张昭沉声道:“即刻备八百里加急,命张紘率死士星夜北上,向天子奏明兄长噩耗,务必请下吴侯承袭诏书。”
他抬手抚过冠冕上摇晃的玉珠,眼底闪过冷芒,“孤要这爵位名正言顺,堵住天下悠悠之口。”